第119章 贩卖悲惨(1 / 1)

木盒那丝若有若无的馀温,如同鬼魅的吐息,撩拨着顾伯山紧绷的神经。

残契对“历史贡献”一词的异常反应,给那条利用政策漏洞的险路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诡谲色彩。

是福是祸,难有定论。

然而,未等他们细究这诡异的征兆,一个更现实、也更迫切的争议,已在庙内悄然引爆——关于是否要主动“贩卖悲惨”的激烈争论。

起因是顾叔带回的坊间最新风向。

“族长,外面现在都传疯了!”顾叔语气复杂,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荒谬感,“不知道谁起的头,说咱们顾家为了个废灵根孩子,全族抵押了魂龄,天天在破庙里用邪法续命,就为搏那普惠名额的一线生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厌儿肚子里那‘瘤子’都编派上了,说是什么上古魔种转世!”

谣言!比之前“怀璧其罪”的谣言更具体、更富戏剧性,也更具煽动性

庙内瞬间炸了锅。

“胡说八道!这是谁在嚼舌根?!”

“魔种转世?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肯定是司马家或者南宫家放出的风!想把我们彻底搞臭!”

族人群情激愤,感到被羞辱和陷害。

但顾叔接下来的话,却让愤怒中掺杂了别样的滋味:“怪就怪在这谣言传开以后,坊间对咱们的看法,好象不太一样了。”

他挠了挠头,组织着语言:“以前咱们是透明人,是淤泥,没人搭理。现在倒好,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但眼神不全然是鄙夷。有些同样挣扎的散修,看我们的眼神里,居然他娘的带着点同情?甚至还有几个老家伙偷偷塞给我几块灵砂,说‘给那孩子买点吃的’……”

同情?

灵砂?

这两个词象是有魔力,瞬间让庙内的争吵声低了下去。愤怒依旧,但一种更复杂的、带着一丝隐秘渴望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在绝对的实力和资源差距面前,同情固然廉价,但那一点点来自同类者的微弱共鸣和微不足道的施舍,对于濒死的溺水者来说,却可能是唯一能抓住的浮草。

“或许……或许这不是坏事?”一个年轻的族人迟疑地开口,声音微弱,“既然他们传,我们能不能顺势而为?就把我们的难处,稍微透露出去一点?不求别的,哪怕只是让那些执事听到点风声,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户人家在拼命,考核的时候,手指缝里稍微松一松……”

“放屁!”一位族老厉声打断,气得胡子发抖,“我顾家再不济,也是堂堂正正的修士家族!岂能学那市井乞儿,摇尾乞怜?!这要是传出去,就算侥幸进了道院,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脊梁骨都要被戳断!”

“脊梁骨?”顾叔冷笑反驳,指着庙外,“棚户区哪家哪户还有脊梁骨?早他娘的被灵石和债务压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讲骨气的时候吗?是厌儿能不能活,顾家能不能留种的时候!脸面重要还是命重要?!”

“可这是饮鸩止渴!”另一位族老痛心疾首,“靠同情换来的机会,能长久吗?道院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心硬如铁?你卖惨,他们只会更瞧不起你!觉得你下贱,好拿捏!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打发了!”

“那就让他们瞧不起!”苏婉忽然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只要能让厌儿有机会,我宁愿他们瞧不起我!我宁愿被所有人唾骂!只要我儿子能活!”

母亲的决绝,象一把刀,割开了道德和生存之间的遮羞布。

庙内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以年老族老为主,坚守着家族最后的体面,认为贩卖悲惨是自取其辱,即便成功也后患无穷。另一派则以顾叔、苏婉为代表,认为在生存面前,一切规则和脸面都可以践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抓住。

争吵越来越激烈,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原本凝聚的家族意志,在这突如其来的“舆论”可能性面前,出现了裂痕。

顾伯山沉默地听着,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理解老派们的坚守,那是顾家两百年来能在屈辱中维持一丝气节的根基。但他更清楚苏婉和顾叔的无奈,那是被逼到绝境后最本能的求生欲。

舆论,这把双刃剑。用得好,或许真能制造一丝压力,撬动僵局。用得不好,就是万劫不复,让顾家彻底沦为笑柄,甚至引来更恶意的窥探和打压。

风险与收益,同样模糊,同样巨大。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几乎要演变成内讧时——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淅的咳嗽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头。

是顾厌。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小脸苍白,嘴唇干裂,一双大眼睛却异常清明地看着争吵的大人们。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洞悉。

他似乎听懂了大人们在争论什么。

在那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庙内的火气象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大半。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愧,在一个五岁孩子面前,争论是否要出卖他的悲惨来换取机会,这本身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顾厌看了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顾叔,又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族老,最后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父亲身上。他伸出瘦弱的小手,轻轻拉了拉顾伯山的衣角。

然后,他用极其微弱、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

“……别吵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继续说道:

“疼……是我的……不怕别人……知道……”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疼是我的,不怕别人知道。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剥离了所有成年人关于尊严、算计、利弊的复杂考量,直指最内核的本质——他所承受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他并不畏惧将这真实展露于人前。

不是摇尾乞怜,不是贩卖悲惨。

只是陈述事实。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所有人心头。他们还在为是否要利用这孩子的痛苦而争执不休,而这孩子自己,却早已坦然接受了这份痛苦,甚至不介意将其作为武器。

顾伯山看着儿子那清澈却坚定的眼神,心中巨震。

他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从出生起就背负着家族命运的孩子,其心志之坚韧,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不再争吵的族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厌儿说得对。”

“我们不是在‘卖’惨,我们是在‘说’惨。”

“把顾家正在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出去。不添油加醋,不摇尾乞怜,只是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至于他们是同情,是鄙夷,还是利用……”

顾伯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那就各凭本事吧。”

舆论的战场,顾家或许势单力薄。

但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不妨将这身破落,化作一面旗帜,插在这战场之上。

看看这冷硬的仙界,能否容得下,这最原始的血淋淋的真实。

而顾伯山没有察觉到,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怀中那盛放残契的木盒,那丝微弱的馀温,似乎又悄然升高了一丝。

仿佛某种沉寂的机制,因这“直言真相”的决择,而被悄然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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