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息!”
顾伯山嘶哑而决绝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重重砸在祠堂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短暂的死寂。
随即,是更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弥漫开来。
都是在这残酷修真界底层挣扎求存的人,即便不懂高深的金融术语,也能瞬间理解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何等酷烈而永久的牺牲!
降低灵魂利率?永久性牺牲未来的成长潜力和恢复速度?
这无异于自断道途!自绝未来!
意味着即使他们能侥幸熬过眼前这一劫,从此也将彻底沦为灵魂层面的“残废”,修行之路彻底断绝,甚至连正常的寿元都可能受到影响,永远停留在当前虚弱的状态,甚至可能不断滑落!从此真正意义上,永世不得翻身,再无任何崛起可能!
这比剜肉补疮更甚,这是将未来的所有种子都碾碎,只为换取眼前一口续命的毒粮!
“伯山……这……这可是断子绝孙的绝路啊!”一位仅存的老辈族人挣扎着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不然呢?!”顾伯山猛地扭头,眼中是血红的疯狂和极致的痛苦,“等着被立刻吸干吗?!看着厌儿死吗?!我们还有选择吗?!还有吗?!”
他咆哮着,声音却因灵魂力量的快速流失而显得中气不足,更添几分惨烈。
“现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降息’……至少……至少还能喘口气!还能多看两眼这个世界!哪怕……哪怕从此变成废物!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才有……才有万一的可能!”
万一的可能?多么缈茫,多么自欺欺人。但在绝对的死亡面前,哪怕是最卑微的“活着”,也成了唯一的诱惑。
院落中,那风险对冲员手中的棱晶微微闪铄,似乎在分析这“降息”提议的可行性及对“资产价值”的长期影响。数据流冰冷地滚动。
全族沉默。
那持续不断、缓慢却坚定的灵魂抽取感,如同悬颈的绞索,正在一点点收紧,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残酷。
终于,一个年轻的族人虚弱地举起手,眼神空洞,声音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我……同意……降吧……总比立刻死了强……”
有一就有二。
“同……同意……”
“我也……同意……”
“没了未来……就没了吧……先活过眼下……”
一道道微弱却清淅的意念,通过魂契链接传递开来。没有激昂,没有壮烈,只有被命运彻底碾碎后的屈服和麻木。为了多喘一口气,他们自愿阉割掉所有的未来。
“好……好!”顾伯山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不是胜利,这是比失败更屈辱的妥协。
他不再尤豫,强撑着集中最后的精神,将手死死按在魂契仪冰冷的符文之上。他的意识沉入其中,艰难地引导着那代表着全族灵魂契约的无形法则。
魂契仪的光幕上,数据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原本显示个人灵魂强度的数据条旁边,悄然浮现出两个新的、更抽象的指标:
【灵魂成长潜力基数】
【灵魂恢复速率系数】
这两个指标,原本虽然因各人资质和伤势不同而有高有低,但普遍都还有一个正值,代表着未来的可能性和轫性。
此刻,在顾伯山的引导和全族默许下,这两个指标后面的数值,开始如同雪崩般……向下调整!
不是波动,是永久性的下调!
下调幅度之大,触目惊心!
随着数值的降低,所有族人同时感到灵魂深处传来一种诡异的“空虚感”和“固化感”。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代表着生机和可能的“活水源头”被强行闸断、枯竭,剩下的只是一潭注定逐渐发臭的死水。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苍老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个人,并非肉体,而是灵魂层面的永久性倦怠。
这就是“降息”的代价!永久性牺牲潜力和恢复力!
而与此同时,作为“降息”换来的“短暂红利”,魂契仪开始以一种近乎榨取的方式,将全族灵魂此刻残存的、“本金”的力量输出效率,强行提升到了一个远超平常的极限水平!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因为去除了未来潜力,只萃取当下最内核的本源)的魂力洪流,沿着魂契链接,汹涌澎湃地、主动地涌向顾厌的丹田,涌向那贪婪的金丹胚胎!
这不再是缓慢被抽取,而是主动的、倾尽所有的“喂养”!
那金丹胚胎似乎对这突然涌来的、虽然质量依旧低劣但数量却瞬间充沛起来的魂力“洪流”感到一丝“满意”。其表面闪铄的金色丹纹变得略微稳定,那股霸道贪婪的吸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
它放缓了吞噬,开始更“耐心”地吸收和转化这股主动送上门的养料。
有效!
“降息”策略,暂时起效了!
顾厌那干瘪如同枯枝的身体,停止了进一步恶化,甚至微微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波动,虽然依旧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不再立刻熄灭了。
全族灵魂强度停止下跌,稳定在了一个极低但却暂时安全的水平在线(虽然是以永久牺牲未来为代价)。
依然高危,但不再是即刻爆发的绝境。
祠堂内,响起一片劫后馀生般的、极度虚弱的喘息声。没有人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洞,那是灵魂被永久阉割后的麻木。他们活下来了,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死去了。
院落中的风险对冲员,默默记录着这一切:
【目标群体执行‘灵魂降息’策略。】
【长期价值评估:大幅下调(成长性归零,恢复性归零)。】
【短期风险:暂时缓解。】
【胚胎状态:趋于稳定,吸收模式转换。】
【持续监控。】
就在这短暂而残酷的平衡达成之际——
顾厌丹田内,那枚疯狂汲取了海量魂力(尽管质量低劣)的金丹胚胎,似乎终于得到了初步的“满足”。
其表面的金色丹纹不再急促闪铄,而是变得相对平稳、柔和。它不再仅仅是被动接收,也不再是疯狂排斥,而是开始尝试着……延伸。
一丝丝极其细微、淡金色的、如同植物根须般的能量丝线,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从胚胎主体中探出,缓缓地、轻轻地触碰向顾厌那破烂不堪、布满血色符文的灵根空间壁障,以及他那微弱无比的灵魂本源。
这一次,不再是粗暴的掠夺和破坏,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接触和……连接。
仿佛一个挑剔的房客,在极度不满意的环境下,为了暂时落脚,开始不情愿地、勉强地进行最简单的“装修”和“接通水电”。
淡金色的能量丝线与顾厌自身的灵根残骸、灵魂本源缓缓接触、交织……
一种微弱却确实存在的融合,开始了。
顾厌丹田处那微弱的搏动,似乎变得更有力了一点点,也更……诡异了一点点。
一个不规则形的、表面闪铄着柔和金光与诡异血纹的、如同共生肿瘤般的物质轮廓——“黄金瘤”——在他的丹田深处,缓缓凝聚出清晰的形态。
移植,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初步完成。
代价是:顾厌永久的丹田改造和经脉扭曲,以及全族……永久的灵魂降息。
墙角那台利息计算器,在这用未来换取此刻苟活的“交易”达成的瞬间,“咔哒”一声,冰冷地跳到了下一个刻度。
倒计时:3天。
他们用灵魂的永久残疾,换来了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