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中的喘息尚未平复，噬灵雾带来的滞涩感依旧缠绕着经脉。
顾厌一边警剔地感知着那只因黄金瘤本能反击而暂时惊疑不定、在远处低吼徘徊的木魈，一边分神关注着灵犀片上跳动的数据。
关注度稳住了一百五十万，打赏总额突破了一万灵石。
涌入的灵气虽然精纯，但相对于他近乎干涸的丹田和黄金瘤那深不见底的须求，依旧是杯水车薪，只是让他勉强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
评论区依旧喧嚣，但风向已经开始微妙变化。
除了乐子人和唱衰派，开始出现更多探讨“黄金瘤”和为他“险死还生”而惊叹的声音。
就在这时，眉心处的灵犀片再次传来震动，并非观众交互，而是来自节目组的强制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指令：检测到参赛者顾厌（编号734）陷入困境。基于‘互助精神’及节目观赏性，现强制安排你与附近参赛者‘赵昊’（编号001）临时组队。请立即向东南方向移动，与赵昊汇合。重复，立即汇合！】
指令下方，还附带了一个精确的坐标定位和一条灵力微光构成的指引路径，直接投射在顾厌的视野前方。
强制组队？和赵昊？
顾厌心中冷笑。这剧本，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赤裸。
东南方向，正是他窃听到的、导演组为赵昊、林璎等人安排的“安全区”和信物所在方向。让他这个“f-废柴”天才”赵昊组队，目的再明显不过——让他成为赵昊的垫脚石，在“适当的时候”为了掩护天才而“英勇牺牲”，或者更直接点，被赵昊“无奈抛弃”，以此烘托赵昊的强大与“仁至义尽”，同时彻底榨干他顾厌最后的话题价值。
所谓的“互助精神”，不过是资本精心设计的戏剧冲突。
如果他拒绝指令，颈环和手环内的限制符阵恐怕会立刻激活，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甚至直接“被意外”。如果他顺从，则完全落入导演组的剧本，生死不由自己。
看似两条都是死路。
顾厌的目光扫过视野中那条灵力指引路径，又感知了一下远处那只蠢蠢欲动的木魈，以及体内那因为吸收了些许打赏灵气而似乎“慵懒”了一些的黄金瘤。
他缓缓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拍了拍破损道袍上的尘土和草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收到指令。”他通过灵犀片，向节目组发送了简短的确认信息。
然后，他迈开脚步，并非沿着那条笔直的指引路径，而是选择了一条略微偏离、紧贴着林木阴影和地形起伏的迂回路线，朝着东南方向，谨慎地移动过去。
他不能拒绝，但他可以选择如何“执行”。
直播画面中，观众看到顾厌终于开始行动，方向似乎是按照指令前往汇合，但走的路线却颇为刁钻，充分利用了地形掩护，速度不快，却有效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潜伏危险的开阔地带。
“咦？他动了？要去抱赵昊大腿了吗？”
“算他识相，跟着赵昊说不定能多活几分钟。”
“这走位有点东西啊，不象完全不懂野外生存的菜鸟。”
“废话，寒门出身的孩子，这点生存本能还是有的吧？”
“打赏五十灵石，赌他撑到见到赵昊！”
关注度在缓慢而稳定地继续爬升。
顾厌一边移动，一边将那份增强的土属性感知力发挥到极致。他能模糊地“听”到脚下大地传来的属于赵昊那锋锐金灵气行进时造成的独特震动，对方似乎正以一种碾压的姿态，沿着一条被清理过的路线快速推进，沿途遇到的低阶精怪几乎都被其随手挥出的金色剑气瞬间绞杀，引来直播间阵阵欢呼。
两者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同时，顾厌也感知到，在自己侧后方，那只之前被惊退的木魈，似乎因为猎物的移动和那股令它恐惧的气息（黄金瘤）并未持续爆发，又开始不甘心地、悄无声息地尾随了上来。
导演组会不会“帮”这木魈一把，让它适时地出现在“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呢？
顾厌眼神微冷。
就在他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局域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带着不悦的冷喝：
“站住！”
顾厌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赵昊正持剑而立，金色的法袍纤尘不染，俊朗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嫌弃。他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具被精准切割的精怪尸体。显然，他已经清理完了这片局域。
“你就是那个顾厌？”赵昊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破损的道袍和手臂的血痕上停留，鄙夷之色更浓，“节目组是疯了么？让我跟你这种废物组队？简直是拖累！”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压低，清淅地通过他自身的直播法器和顾厌的灵犀片，传遍了两个直播间。
赵昊的粉丝瞬间高潮：
“昊哥霸气！”
“就该这么骂！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蹭过来！”
“心疼昊哥，要带这种拖油瓶。”
顾厌的直播间则是一片反嘲：
“啧，天才了不起啊？”
“人家好歹从木魈嘴里逃生了，你赵昊遇到试试？”
“开始了开始了，献祭剧本开幕！”
顾厌面对赵昊毫不客气的指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回答：“节目组指令。”
“指令？”赵昊嗤笑一声，“我可没同意带着个累赘。你，跟在我后面五十丈，不准靠近，不准出声，遇到危险自己解决，别指望我救你。要是拖慢了我的速度，别怪我不客气！”他晃了晃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这正是导演组和司马氏想要的——一个被天才嫌弃、孤立无援的“祭品”形象。
顾厌看了他一眼，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十馀步，拉开了距离，然后停下，表示接受这个“安排”。
赵昊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继续朝着信物所在的方向大步前进，金色剑气开路，气势如虹。
顾厌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刚好五十丈左右的距离，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侧后方那片怪石局域。
他能感觉到，那只尾随的木魈，气息正在那片局域变得躁动起来。而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类似于“引兽香”的灵力波动。
导演组的“惊喜”，要来了。
顾厌的手指，轻轻拂过手腕上那对冰冷的增幅手环，体内那缕经过黄金瘤共振的土灵气，开始缓缓加速流动。
剧本已送至眼前。
演员也已就位。
只是这戏，究竟会如何演下去？
他微微吸了一口带着噬灵雾和淡淡异香的空气，眼神沉静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