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签署的馀波尚未完全平息，那冰冷烙印在手背上的触感时刻提醒着顾厌自身的处境。
他并未被带回临时居所，而是由那两名银袍执法者引领，穿过“灵契之环”内部一条由光线构筑的回廊，抵达了一个更为广阔，科技感与符文感交织的奇异空间。
这里是“竞演中枢”，元婴真人秀的内核控制区与选手预备区之一。
巨大的环形空间内，四面墙壁皆是流动的光幕，上面瀑布般刷新的不再是契约条款，而是海量的数据流——实时灵气波动谱系、各平台流量热度榜、参赛者支持率曲线、甚至还有灵脉股价的微小涨跌。
无数身着统一制服、神情专注的工作人员穿梭其间，或对着传音法阵快速指令，或操从着悬浮的光标调整参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度紧张，属于信息战场的独特气息。
顾厌的出现，再次引来了一些侧目，但比起“灵契之环”的正式场合，这里的目光更多是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与评估，仿佛在打量一件刚入库有待测试性能的特殊器材。
他被带到一个相对独立的半透明隔间前。隔间内部陈设简洁，只有一个悬浮的座椅，以及一面占据整块墙壁的巨大光幕。
“在此等侯，熟悉基础规则。禁止随意走动。”银袍执法者丢下冰冷的一句话，便如同两个设置好程序的傀儡，一左一右立于隔间门外，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既是看守，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
顾厌走入隔间，那悬浮座椅自动调整到适合他身高的位置。当他坐下的瞬间，正对面的巨型光幕骤然亮起！
没有开场白，没有欢迎词。
一个语速极快、音调毫无起伏、如同法器件奏般的合成音响起，同时光幕上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滚动显示图文信息：
【《第三十七届元婴工位竞聘》基础规则说明】
【内核目标：夺取唯一‘元婴工位’任职资格。】
【竞聘周期：三十自然日。】
【内核kpi（关键绩效指标）：】
1公众影响力：竞聘开启后首个24小时内，于官方指定平台‘仙网灵视’，个人关注度（俗称‘粉丝数’）需达到一亿基准线。
2资本价值体现：个人表现需对背后支持方（司马氏）的资本市场表现产生正向影响。
3实战能力：通过后续系列团队及个人挑战任务进行评估。
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念诵着，光幕上的文本重点标注，冰冷而刺眼。
24小时，涨粉一亿！
这个数字，如同一条冰冷的绞索，瞬间套在了顾厌的脖颈上。他虽年幼，也知“亿”这个单位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某些小型位面的全部人口总和！而这，仅仅是入场券，是竞聘开启后第一道、也是最残酷的一道筛选门坎！
未能达成者，直接淘汰。而根据他刚刚签署的契约，“淘汰”即意味着家族灵魂清算！
光幕上开始详细解释“仙网灵视”的运作机制。这是一个复盖整个仙界的超级信息网络，结合了留影、传讯、神识感应等多种技术，修士可通过特定法器接入，观看直播、发表评论、进行打赏，其“关注”功能，代表着对该修士的认同、好奇或投资意向。
规则不止于此。
【流量变现规则：】
【资本联动规则：】
冰冷的数据，将修行与人气、与资本市场赤裸裸地捆绑在一起。
修行不再是问道长生，而成了一场博取眼球的表演；力量不再源于自身感悟，而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外界的“打赏”与“流量”灌注。
这哪里是什么真人秀？这分明是一个将人异化为数据、将修行扭曲为娱乐、将命运与资本市场深度绑定残酷无比的角斗场！
顾厌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悬浮座椅的扶手。他感到一阵荒谬和寒意。司马氏不仅要他卖命，还要他成为一个合格的“艺人”，一个能拉动股价的“产品”！
就在这时，光幕一侧分出一小块局域，开始实时滚动播放其他已公布的参赛者信息。
“赵家麒麟子，赵昊，先天金灵根，筑基后期，被誉为百年内最有可能凝结上品金丹的天才……”
“林家玉女，林璎，冰系异灵根，擅剑舞，容貌绝世，已拥有预粉丝三千万……”
“散修新锐，破军，战力强横，于边荒之地连斩三头妖将，以铁血作风吸引大量拥趸……”
一个个光鲜亮丽，要么天赋异禀，要么背景雄厚，要么已有庞大的粉丝基础。与他们相比，顾厌这个“伪灵根”、“寒门弃子”、“司马家工具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可笑。
仙网灵视上，关于他的讨论板块已经炸开了锅。
“哈哈哈，这小孩是来搞笑的吗？司马家没人了？”
“伪灵根参加元婴竞聘？滑天下之大稽！”
“赌盘开了吗？我压他第一个被淘汰！”
“听说他体内有东西，会不会是黑马？”
“黑马？我看是死马吧！二十四小时一亿粉？做梦！”
嘲讽、质疑、幸灾乐祸……无数的负面评论如同潮水般刷过光幕的一角。那冰冷的数字，代表着外界几乎一致的看衰。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他的肩头。
二十四小时，一亿关注度。
做不到，就是族灭人亡。
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那黄金瘤依旧沉寂，暗金纹路在灰白基底上缓缓流转。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当光幕上那些滚动的、代表关注度和打赏的数据流闪过时，那瘤体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难以言喻，介于“饥饿”与“好奇”之间的模糊波动。
它对“流量”有反应？
顾厌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望解决不了问题。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光幕上那些残酷的规则，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如同在审视一份复杂的功法图谱。
规则是冰冷的，但规则之内，是否存在可以利用的缝隙？
流量……资本……关注度……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属于孩童的稚嫩被生存的压力硬生生磨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计算。
既然已被推上这资本的秀场，那么，就如他们所愿。
只是这戏，该怎么唱，由不得他们完全掌控了。
他看向手背上那枚冰冷的司马氏契约烙印，又看了看光幕上那令人绝望的一亿粉丝kpi，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几乎不存在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