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赴黔山救故盟,魔音噬魂阵前迎。
银铃梦断相思意,且待烽烟散后明。
屠苏以假令牌蒙骗九黎族人,结果不出所料——日族、星族、熊族三族当即与之割裂,转而拥立飞飞。蛮神教教主之位自此尘埃落定,新一任教主之位终归飞飞。
随后飞飞于众人面前公布决断:废除“叛乱为族规”的旧制,将带领族人走出暗无天日的境地……此令一出,绝大多数族人纷纷响应,毕竟谁也不愿一辈子做阴沟里藏头露尾的鼠辈。
唯有屠苏一系强烈反对,竟于当夜叛出蛮神教。离教之前,他们在崖底村投毒纵火,致使无辜族人伤亡惨重……
王小虎从回忆中回神,心中清明:眼前这大好局势,离不开两位兄弟的鼎力相助。
先说李牧渔,此人堪称幕后最大操盘手。自始至终,自己都像是他手中一枚棋子——助自己上位、促成与九黎族结盟、借假令牌算计屠苏……这一切皆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好在,他的目的与自己一致,皆为蓝血一族的未来!
再说江云帆,更是处处为自己着想:起初劝自己解散长江盟,以消除朝廷猜忌;后来锦衣卫发布支持蛮神教的檄文,乃至青城派青雨真人率先站出为蓝血一族声援——这桩桩件件,定然都是他暗中奔走的功劳!
既有两位兄弟为自己铺就如此局面,若自己仍不能平定屠苏叛乱,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王小虎压下心中激荡,沉声道:“韩大哥,传令下去,加紧对屠苏的围剿,务必将其一党尽除!”
“末将得令!”韩弓抱拳领命。
青城山上,江云帆的居所内。
江云帆正陷梦境,恍惚间似有清脆银铃声入耳,一道模糊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轮廓虽不清晰,却透着几分熟悉。他猛地从梦中惊醒,抬手拭去额间冷汗,望向窗外:一轮弯月悬于夜空,时辰尚在夜半。既已无睡意,他便披上衣衫走出房门,借着朦胧月色在青城山间缓步而行。
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会客厅前。重临这处伤心地,江云帆在亭中坐下,一时失神。
“江师兄。”
听到呼唤,江云帆回头望去,原是夜巡的青城弟子。那弟子见他神色落寞,轻声问道:“江师兄,可是在此缅怀令妹?”
江云帆神色悲戚,缓缓点头。
那弟子左右张望片刻,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有件怪事,不知当不当与师兄说……”
江云帆抬眸:“师弟但说无妨。”
“前些天夜里,我曾在此处隐约瞥见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我想……会不会是令妹彤彤的……鬼魂?”弟子说着,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彤彤么?”江云帆脸上悲戚更甚,缓步走近崖边,低声呢喃:“哥也想你……”
弟子见他如此模样,不忍再打扰,悄悄退了下去。江云帆在亭中伫立整夜,直至天际泛白、旭日东升。
旭阳匆匆赶来,抱拳禀道:“大人,蛮神教传来消息。”
江云帆收敛悲容,恢复往日沉静:“讲。”
“屠苏一系被步步紧逼,正沿水路而下,不日便会到达贵州!”
江云帆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小虎果然未负所望!贵州本是魔教大本营所在,若有魔教相助,拿下屠苏便多了几分胜算!”
“大人有所不知,魔教如今自身难保,怕是无力相助啊!”旭阳急声道。
江云帆心头一震:“魔教怎会陷入麻烦?”
“自从魔教教主任天霸夺得镇魂枪后,虽常有武林人士上门挑衅,皆被他以霸王枪之威击退。可自屠苏退至贵州,魔教公开声讨屠苏后,屠苏竟勾结与魔教有旧怨的日月神教等邪派,意欲联手围攻魔教……”
旭阳话音未落,江云帆已心急如焚地掠出会客亭,沉声道:“备马,去贵州!”
两骑快马自青城疾驰而下,直奔贵阳而去。两地相隔千余里,江云帆一路马不停蹄,直至第二日傍晚,才抵达贵阳地界。尚未临近魔教山门,便已感受到漫天萧煞之气——无数江湖人士正朝着魔教方向逼近。
当他抵达魔教山门前时,夜幕已然降临。他抬步正要登上石阶,石阶之上忽有一道身影如泰山压顶般袭来,一杆大枪旋转着直刺他面门。
“大人小心!”身后的旭阳纵身挡在前方,可刚踏足石阶,便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眼见枪影已至跟前,旭阳袖底寒芒骤起,硬撼漫天枪影。
“锵!”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间,旭阳踉跄后退,对方的攻势却也被他挡下。他手握一柄黝黑短刃横在身前,冷视着来人。
“好身手!是在下失礼了!”来人收枪立于身后,正是魔教首席大弟子吴法天,他对着江云帆抱拳笑道:“江兄弟!”
江云帆亦松了口气,笑道:“吴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吴法天苦笑着摇头:“何来风采可言?魔教已被人欺至山门,若非江兄弟先前为我教修复大阵,只怕此刻山门早已被攻破。”
江云帆听他言语,知魔教暂无大碍,心中稍定,问道:“小倩何在?”
吴法天神色微变:“小倩……正与师尊在炼心堂中。”
江云帆见他神色有异,料想任天霸情况怕是不妙,也不多问,抬步便向石阶上走去。旭阳紧随其后,可再次踏足石阶时,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再度袭来,耳边似有鬼神低语,直撼神魂。
“大人!”旭阳惊唤出声。
江云帆回头解释:“此乃天魔噬魂阵,凡在大阵笼罩范围内,功力至少会被消去两三成。”
旭阳咋舌:“如此厉害的阵法,岂不是永远攻不破?”
江云帆却低声轻叹:“世上从无攻不破的大阵。想当年丐帮打狗阵法号称天下无敌,可在朝廷大军面前,不也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么?”
旭阳闻言,默然无言。
当初江云帆曾为魔教布下三处小型魔音噬魂阵,这些地方天地之力虽不如山门处磅礴,不足以退敌,却极适合修习魔教内功——其中一处专供魔教教主任天霸使用,便是这炼心堂。
炼心堂内,一人闭目端坐于乌木虎首交椅之上,腿上横放一杆密布黑鳞、散发幽黑气息的长枪——正是那柄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的魔枪“镇魂”。
江云帆步入堂中,躬身行礼:“江云帆见过伯父。”
任天霸缓缓睁开双眼,眼帘开启的刹那,竟似有地狱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江云帆心中骤生悸意,仿佛身前盘踞着一尊上古魔神。
任天霸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周身煞气渐敛,语气冰冷:“哼!判官大人公务繁忙,竟还肯屈尊驾临我这小小魔教。只是委屈了小女,日夜将你挂在心上……”
一旁的小倩脸颊泛红,嗔道:“爹!”
“小倩……”江云帆心中涌起愧疚。自嵩山一别,他被诸事缠身,已有半年未曾与小倩相见。他悄悄抬眼望去,却见小倩正对着自己眨眼,脸上并无责怪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再度对任天霸行礼:“听闻江湖有人意欲对魔教不利,晚辈特来相助。”
任天霸闻言,语气才稍缓:“倒还算是有心。”可话音刚落,语气又转阴冷,“哼!区区鼠辈也敢来捋虎须,老夫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罢,他抬手拍向镇魂枪。“嗡——”枪身震颤,竟似蛰伏的魔龙苏醒,发出低沉龙吟。堂中几人皆被这股威压震慑,心底发寒。
江云帆还想再言,却见任天霸已再度闭目,只得将话压下。他与小倩、红鸾一同走出炼心堂,才低声问出心中担忧:“伯父近来情况如何?”
小倩神色黯淡:“自从爹爹得了这柄魔枪,性子便越发孤僻,教中事务一概不管,整日将自己关在炼心堂里。”
“如今这魔枪,便是他的一切了!”红鸾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苦涩,“别说旁人,就连我这个妻子,他似乎都不愿正眼瞧上一眼。”
江云帆皱眉:“你们未曾寻机会劝过他?”
红鸾眼中泛起哀伤:“如何没劝?可每次都被他恶言驳回,还说我是觊觎他的魔枪。有一次他甚至要对我动手,幸好小倩及时拦了下来……”
江云帆心中了然:镇魂枪的邪性他早有体会,当初不过是轻轻触碰,便有勾魂夺魄之感。任天霸日夜与魔枪相伴,怕是早已入魔。可叹这一代枭雄,最终恐怕也难逃历任魔枪主人的悲惨下场。
“云帆,我知你足智多谋,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你……岳父啊!”红鸾语声楚楚,小倩亦含泪哀求。
江云帆轻叹一声,唤来旭阳,命他即刻向遁甲宗传信——遁甲宗爻九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学驳杂,如今也只能寄望于他们能有破解魔枪厄难之法。
随后他又问及魔教当前的危机,红鸾与小倩却都面露不以为然:“有天魔噬魂阵守护山门,任他们来多少人,也攻不进来。”
江云帆却深知此阵的利弊:大阵笼罩范围内,虽能削弱压制外敌,对修习魔教内功者却有增益;可其短处也极为明显——阵法仅能护住山门,四周山地却不在守护之列。魔教虽依山而建,可此山并不陡峭,未必能挡得住江湖高手的突袭。
可他此刻是以私人身份驰援,无法以锦衣卫判官的名义调兵介入江湖门派纷争,只得叮嘱二人在四周多布人手、增设弓弩,多加防范。同时,向外传出求援信号。
接下来的时日,江云帆暂居魔教,总算得了些闲暇与小倩相处。可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第二日傍晚,一声尖锐的警钟骤然响彻魔教山门。
“敌袭……!”
日月神教为首的邪道联军,终究集结完毕,对魔教的围攻正式开始。
“杀啊!攻破魔教山门!”
“屠了魔教这群忘恩负义之辈!”
“拿下任天霸,夺了他的镇魂枪!”
喊杀声震天动地,邪道众人如潮水般涌向魔教山门。可他们不知,山门之前那三百六十余级石阶,即将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待他们踏足石阶的瞬间,魔音骤然贯耳,直夺神魂。正当众人失魂落魄、身形迟滞之际,魔教山门后的强弓利矢已呼啸而出,瞬间夺走数十人性命。
可邪道众人恨极了背弃他们的魔教,竟不顾伤亡,前仆后继地强攻。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有部分人冲上石阶,与魔教弟子短兵相接。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在石阶之上,他们需时刻运功抵抗魔音侵蚀,功力损耗不止;反观魔教弟子,却似有神助,越战越勇。眼见强攻徒劳无功,日月神教一方只得无奈鸣金收兵。
魔教山门外的江边亭中,聚集着十数人——皆是江湖邪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为首者正是日月神教教主申屠芳。
“啪!”
一声闷响,亭中石桌竟被申屠芳盛怒之下的一掌震得四分五裂。
“魔教的护教大阵早年便已失效,为何今日会再度现世?”他怒声质问。
申屠芳原是魔教副教主,当年因反对任天霸归附朝廷被驱逐,才另立日月神教,对天魔噬魂阵的来历一清二楚。
一名日月神教长老上前躬身禀道:“禀教主,据属下对擒获的魔教弟子施展搜魂之术得知,此阵乃是锦衣判官江云帆重新布置而成!”
“江云帆?”申屠芳怒不可遏,抬手便要再击,却发现身前已无石桌,只得紧握双拳,指节泛白,“当初便是他相助叠浪刀伤我副教主!此仇不共戴天!”
“教主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破阵,而非计较旧怨啊!”那长老急忙劝道。
申屠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他能统领邪道江湖,绝非一味冲动之辈,当即冷静下来:“天魔噬魂阵确非人力可破,但要攻入魔教,未必非要破阵!”
“哦?不知申屠教主有何良策,我等洗耳恭听!”其余邪道首领纷纷附和。
申屠芳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算计:“天魔噬魂阵的天地之力,只针对非魔教功法修习者,对我等修习魔教内功之人却毫无影响!可令习有魔教功法的高手从山门正面强攻,其余人等则从四周山崖突袭——双管齐下,何愁魔教不破!”
“我等愿听申屠教主差遣!”众人齐声应和,亭中杀机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