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出殡那日,林鹿站在街道边,看着送葬队伍前面的顾澜之。
他一身缟素,手捧着妻子的牌位,整个人落寞伤心,像只失偶的独鸟,沉默地绝望。
林鹿嗤笑了一声,不会搞‘她只是失去了性命,而我却痛失所爱,往后馀生都只能寂寞地享受荣华富贵’这一套吧。
忠勇侯府,真的很擅长踩着别人的尸骨,来搞人设,成全自己的名声。
不把人命当回事,若侯府没有了这样的权势呢。
后宅中,那稳坐高台的人啊,依附侯府权势而生,若没了侯府,她们又将如何呢。
颐养天年慈善的老太太,以及出自名门望族的崔夫人……
还有侯府这些男人们……
顾澜之,你既然这么伤心,那就一直想着宋挽呗,提起她,都会有深刻的情感。
林鹿没再多看顾澜之的表演,回到林家找到林父说道:“爹,我们林家跟顾家还有结盟往来嘛?”
林父只是说道:“官场上,哪能那么清楚分清楚你我。”
林鹿看着父亲说道:“顾澜之的妻子是被害死的。”
“我开了家药铺,同行之间亦有交流,宋挽用药错了,所以才死了。”
“顾澜之杀妻,若不是女儿和离了,只怕死的人是我。”
林父微微皱眉,“这平白无故的猜疑没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妥。”
林鹿看着林父,淡淡道:“顾澜之杀妻,现在他正妻之位空悬,你猜,他又有什么心思呢?”
林父:“总不能还会纠缠你呢?”
“爹,在巨大利益面前,再续前缘这个名头也好听,爹,若是你,你干不干?”
“用我的名声来对冲现在顾家的名声。”
林父沉默了一会说道:“放心,不会再让你嫁到顾家。”
林鹿却说道:“爹,我要的不光是这个,还要和顾家彻底断绝,一厘一毫的利益。”
林父的眉头都皱成一团,“鹿儿,官场的事,不是那么黑白分明,泾渭分明。”
林鹿只是深深看着林父,冷淡开口道:“父亲,我很不高兴。”
说完便转身走了。
林父叹了口气,但也没多当一回事。
顾澜之并未纠缠林鹿,似乎经历了这些事,他变得沉稳了很多。
人也低调了,身上的衣服总是浅色的,仿佛是在守孝一般。
偶尔会来林鹿的医馆看看病,只是盯着林鹿看,也不多说什么。
恪守礼节的模样。
他大概终于成长成一位合格的贵族子弟,知道轻重缓急和利益了。
不再由着性子了。
这是侯府长辈最想看到的结果吧,但却是踏着别人尸骨成长起来。
宋挽或许从嫁到侯府,结局就注定了。
林鹿也从来不与他说话,甚至不多看一眼。
每当这时,顾澜之只是幽幽叹气一声,夹杂着落寞,疲惫,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可怜劲。
林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有人还打趣两人是不是要再续良缘,林鹿都是一副丑拒态度。
并且将顾澜之杀妻,侯府杀媳的事情,隐晦传出去。
其实,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所怀疑。
平心而论,当一个人的存在是污点时候,那么让这个人消失,是最好的方式。
但这是没证据的事情,大家都只是在心里想想。
到了棉花收获的季节,林鹿看着白花花的棉花,都快落泪了。
终于长出来,搓粪球,杀虫,摘棉桃,每一步她都要做。
还得将这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传授出去。
林鹿用新棉花弹了几床被子,织了几匹棉布,一套棉被送给林母。
整个林家就只有林母有一套,另外的棉被和棉布一起送入皇后宫里。
皇后摸着柔软的棉被,问道:“这是木棉做的?”
林鹿摇摇头,“不是,是一种叫棉花的作物。”
“娘娘,臣女爱在市井中走动,发现这种叫棉花的种子,发现有番邦人卖这种东西。”
“种子奇怪又不能吃,大家都没不在意。”
“臣女好奇,便买来种下。”
林鹿还将一棵完整的棉花栽种在盆栽里一起运进宫里。
那一株棉花在大花盆里,上面朵朵棉桃绽开,像花一样绽开出棉花,柔软洁白。
皇后大为惊奇地看着,伸手摸了摸,笑着道:“真漂亮啊!”
“请陛下来宫里用膳,林鹿,你也留下吧。”皇后说道。
林鹿行了一礼,便躬敬应下了。
皇帝来皇后宫里,看到棉被和棉布,脸色有些严肃,看着盆栽里的棉花。
询问了林鹿不少种植棉花的事宜。
林鹿都一一说了,又说了些种植过程中的趣事,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做皇帝的,哪个不想开创盛世,青史留名。
有了棉花这种作物,普通百姓就多了一种取暖方式。
饥寒,绝对是贫苦百姓第一杀手。
林鹿拿着皇帝的赏赐出了宫,那棉花盆栽自然留在了宫中。
次日,林父便匆忙来医馆找林鹿,一开口便是叹息道:“你这气性也忒大了。”
“这不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就怄气,你总得给为父一些时间吧。”
“就算要跟顾家彻底断了,也得慢慢来吧,我又没说不断。”
这一次,林鹿独自带着棉花作物进宫了,并未像蜂窝煤一样通过林家。
林父知道这件事,还是皇帝将棉花盆栽摆在大臣们面前,谈论推广棉花的事情。
林鹿只是平淡说道:“父亲有父亲的顾虑,女儿明白,不敢劳烦父亲。”
林父瞅了瞅女儿,说道:“那顾家确实不是良善之家,不择手段。”
“那咱们林家不跟他们来往。”
“如此,你高兴些了?”
林鹿扯了扯嘴角,随即面无表情道:“父亲不必勉强,官场上的事情,女儿不懂。”
林父:……
“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事说开了,别怄为父的气。”
“为父呢,在官场上待久了,有些事情宁愿不动,也不能太冒进了,一动不如一静。”
“鹿儿啊,林家上下这么多口人,我必须得小心。”
林鹿看着林父,呀了一声,“父亲,你在怪我冒进咯?”
林父:……
这孩子,怎么还追着杀呢。
林鹿淡淡道:“女儿只是有些寒心,父亲并未将我放在心上,也未将我的委屈,放在心上。”
即便是蜂窝煤的事情,林父似乎都没多重视女儿的话。
这一次,必须让林父和林家人明白,她的存在,对于林家人来说,是荣耀,是依仗。
而不是她靠着林家。
她说的话,林家人都要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