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林鹿在意的是,皇后透出的口风,是赞成她和离的。
大概是皇帝成全她这个不大不小的心愿。
拿人东西,总得给点好处。
如此,和离也能顺利进行。
林鹿从宫里出来,林家人便去侯府了,这一次,是确定要和离。
林父亲自上门,带着林家宗老,到了侯府。
顾侯爷看到林父,笑容满面,一副毫无龃龉的亲近模样,“林渊兄来了,快上茶。”
“一直都想跟林兄好好聊聊呢,今日正好。”
林父显得冷淡很多,也没碰桌上的茶水,只是说道:“顾兄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
顾侯爷叹气一声,“这不是多大的事。”
林父面无表情,“受欺负的不是你儿子,自然不是多大的事。”
“谁家女儿谁心疼,你女儿在夫家受了欺负,你不生气?”
顾侯爷起身,对着林父插手行礼,显得尤为真诚,“林兄,之前家中之事,我疏于管教,以后断不可能再有此事。”
“以后你们林家女在侯府,就是头一份,谁也不能欺辱了她。”
林父叹息一声,“破镜哪能重圆呢,裂痕一直存在。”
“再说,我女儿做人媳妇,上有婆母不待见,中有丈夫忽视冷淡,下有妾室以下犯上。”
“这日子怎么过,我若听信了你的话,无非就是把她重新推入火坑里。”
顾侯爷嘴角抽了抽,说谁火坑呢,但又无法反驳。
这时,顾澜之走进屋里,他二话没说,撩起袍子便跪在了林父面前,“岳丈,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对于顾澜之的下跪,林父显得非常淡然,甚至是冷漠。
他只是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跪。”
说着,林父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你跪了,我反而更不敢将女儿托付给你了。”
“将来,你只怕会认为,你忍辱负重求回了她,将这些算在她的头上。”
顾澜之脸色惨白,他急切道:“岳丈,我从未这么想过。”
“想过,没想过,都不重要,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放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你们俩和离,是最好的结果。”林父手指指了指天,“对林家和顾家都好。”
顾澜之着急哀求道:“岳丈,再等等,我跟林鹿谈谈。”
林父:“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既不愿意见你,便是打定主意了。”
“可见你们之间何其不睦,连半点转圜馀地都没有。”
顾澜之忙说道:“不是这样,我与她不是这样。”
很和谐的,一直以来,甚至都没怎么红脸过。
林父已经懒得理他了,转而看向顾侯爷,“顾兄,我觉得你已经很明白了。”
顾侯爷也是想着能转寰下,可林家的态度实在太强硬了,从上到下都是如此。
他对儿媳妇并不了解,他一个公公,也不会过多关注儿媳妇,要避嫌。
但未曾想,就成了如此境地。
后宅弄成这样,顾侯爷也是心力交瘁,更重要的是,顾家这次,真的不能参与到石炭矿这件事情中。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便让两个孩子和离吧。”
“爹……”顾澜之声音凄厉。
两个人的婚姻,甚至跟他们本人没关系。
顾澜之娶林鹿,家中说了算,和离也是如此。
他身形顿时委顿坐在地上,显得茫然失落。
林父和顾侯爷交换了婚书,又让顾澜之签和离书。
顾澜之拿着笔,笔尖墨汁滴下,晕开来。
他眼神木木地看着父亲和岳丈,下不了笔。
这签了,便和林鹿再无关系,从此婚嫁各不相干。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如疾风骤雨,山石坍塌瞬间将他淹没。
林父象个敦厚的长辈,温和对顾澜之说道:“顾贤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还年轻,经历一些事情,对你不是坏事。”
“好好理一理事情吧。”
凡事有因有果。
顾侯爷直接道:“签吧。”
不签不行,现在是皇帝那边有意给林家女一个面。
顾澜之在两个长辈的注视下,歪歪扭扭地签下了名字,仿佛耗费了所有力气。
和离了,从此再无关系。
一下子,顾澜之像被扯下了一条骼膊,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他面无人色,人都站不住。
拿到了和离书,林父就安排人去拿女儿的嫁妆。
一件件东西搬出满芳居,整个侯府为之瞩目。
什么?
主母和离了?
主母走了,她们怎么办啊?!
不会那什么宋姨娘,真会被扶正做主母吧。
不要啊!
她那么厉害,连主母都赶走了,她们能怎么办?
赵姨娘收拾了包裹,到了前院,先是对木然的顾澜之行礼道:“奴婢给世子爷请安。”
“这些都是世子爷和侯府赏赐奴婢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顾澜之茫然眨眼,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子。
赵姨娘又说道:“奴婢的卖身契在林小姐手里,既然林小姐离开侯府,那奴婢也要离开侯府。”
她这话一出,在场人都静了静,神色莫名。
妻子和离了,妾室跟着妻子跑了!
还是林父先开口,对顾侯爷说道:“那我带走?”
顾侯爷之前还能稳住情绪,但顾澜之后院的妾室,来这么一下,他着实脸色难看。
若那林家女,不是一个好的,和离就和离了。
可现在,妾室宁愿跟着主母跑,可见顾澜之在后院,并不得人心。
这让别人怎么看侯府。
顾澜之回过神来,声音涩然:“你要离开侯府?”
赵姨娘躬敬道:“是,奴婢卖身契在林小姐手里,主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换个好心的主子伺候,总比在侯府苦熬着等死好。
经历生病,怀孕又流产,还有宋姨娘的事情。
赵姨娘明白,自己在侯府的日子,没有一点盼头和希望。
彻底绝了希望,不抱丁点幻想。
顾澜之:“你走吧。”
赵姨娘神色一喜,屈膝行礼,“多谢世子爷。”
随即便站到了林家队伍中,那轻松喜悦的样子,根本遮掩不住。
第47章 美妾争宠记47
赵姨娘跟主母跑了,在后宅引起很大的波澜。
有妾室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像赵姨娘一样,把卖身契给主母呢。”
又有妾室道:“我现在还迷迷瞪瞪的,怎么就和离了。”
“谁能想到他们突然就和离了。”
又有人冷哼,“有那宋姨娘在,谁受得了。”
旁边立刻有人捂住她的嘴,“你可小声点,她刚回来,世子爷宝贝着呢。”
“她要生气了,世子爷说不定将你打杀了,给人出气,你不是白白受罪。”
那被捂嘴的妾室白了她一眼,拉开捂手的嘴,“你这话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妾室:……
主母走了,好日子没了。
世子爷不可能不再娶,新主母是什么样呢?
更可怕的是,怀孕的宋姨娘可能被扶正。
她们之前跟宋姨娘斗成那样,成了主母,还不得往死里苛待她们啊!
年纪小的孙姨娘显得沉默,这会走了出去,跑到了崔夫人的正院。
崔夫人现在头疼,半边脑子像被凿了般难受。
正为妾室跟和离主母跑而愤怒。
赵姨娘那贱婢来这么一出,什么善妒不贤,残害妾室的话,在林鹿身上就不成立了。
真苛待了,还能不要男人,跟着同为女子的主母跑。
这会听到儿子的妾室来了,挥挥手,直接烦躁道:“让她好生呆着。”
过了会,有丫鬟进来说道:“夫人,那妾室想要卖身契。”
啪!
崔夫人一手拍在桌上,脸色阴冷可怕,“把她叫进来。”
孙姨娘一进来,就跪在地上,一脸畏惧害怕地说了心里话,想要卖身契。
崔夫人看着还稚嫩的孙姨娘,直接气笑了:“卖身契是你想要就要的?”
“你家里养不活你,是侯府买了你,养着你,现在,你说想拿回卖身契就拿回去。”
“你当侯府是什么地方。”
“简直不知所谓。”
“林鹿给你点好处,就昏头转向,你就没想过,是侯府给了你安身立命的地方,养着你。”
崔夫人气得脸色发青,神色狰狞,看着发抖畏缩的孙姨娘。
“好生在后院呆着,若不想在侯府呆就成全你,发卖了你。”
“让你做姨娘,不是丫鬟,侯府养着你,你还生外心。”
崔夫人说着,已然是勃然大怒,“将她发卖了,发卖去最腌臜地,不然还觉得侯府亏待了她,苛待了她。”
“想离开侯府,成全你。”
孙姨娘已然吓得不知所措,整个人都瑟缩成了一团。
“不可。”顾侯爷走进来,看着狂躁的妻子,略微皱眉。
“你一向最是周到,现在发卖澜之的妾室,不是更让外人觉得,侯府不是宽容良善之家。”
崔夫人是从来没吃过这种哑巴亏,竟让儿媳妇摆了一道,心里愤怒难平。
就她林鹿是好人,是圣人。
“我实在气得很。”崔夫人心口紧胀,涨得两肋生疼。
偏偏那林鹿干脆利落和离了,她就是想找回场子都不容易。
好憋屈好难受。
心头烧着一把火,恨不得把一切都焚烧殆尽,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顾,就要让对方难受。
甚至是同归于尽,要让她付出代价。
“行了,事已至此。”顾侯爷沉着脸,相比于儿女婚事,更加重要的是侯府的前程。
一步慢,步步落后。
被崔夫人这么一吓唬,孙姨娘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眼里包着泪,然后缩在后院里,不敢冒头。
其他妾室没想到,孙姨娘这么莽,在这个时候,居然去跟崔夫人要卖身契。
这玩意,还是能要回来的吗?
若能要回来,就不叫奴才了。
一个个安慰孙姨娘,看孙姨娘这样,被这么一吓,可能会吓出毛病来。
一时间,众人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拿到了和离书,林鹿就准备搬出林家了。
林母拉着林鹿的手,难受道:“为什么要走呢?”
林鹿微笑着说道:“就在不远处,娘你若叫我,马上就能回家。”
“若娘在家里不舒坦了,便来我这里。”
林家一大家子,兄弟姐妹,妯娌姑子之间,人一多总有各种小摩擦。
不要太麻烦了。
自己住更方便,更自由,开春了,她还要弄棉籽,把棉花种起来。
花了三十个积分啊!
林母神色凌厉严肃,“是不是家里有人说什么了?”
“就你为林家做的事情,难道他们还不能养着你这个姑奶奶?”
林鹿立即说道:“并没人说什么,就是我想要自由。”
林母叹息了一声,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是要找个知心的人。”
林鹿不甚在意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成亲根本不在计划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成亲无非就是求个依靠。
但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林家依靠,再加之自己有立身资本。
成不成亲,意义不大。
其实每个时代都有不想结婚的女子,有些女子若未婚夫出事了,就打着守节的名头不成亲。
要么就是自梳女。
林母又说道:“那总得有个孩子吧。”
林鹿想了想说道:“恩,孩子嘛,家中兄弟的娃可以过继一个给我,再不行也能自己生个。”
林母抿了抿唇,想着女儿是被顾家伤到了,等以后再说吧。
林鹿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林家,搬进了新家。
大家都忙活起来,整个家一下有了人气。
不光林鹿感觉舒坦自在,就连伺候的人,都不觉得面露轻松。
在这里,主子就只有一个,小姐。
不象在侯府,主子多,人多,龃龉也多。
林鹿对吴医女道:“ 师父,咱们开个医馆呗。”
这能很快积累医学经验。
吴医女有些诧异,劝道:“你现在水平,不足以给人看病。”
就差直说,庸医别害人性命。
林鹿说道:“当然不是我给人看病,是师父给人看病,诊金肯定让师父满意。”
“再请一个坐堂大夫,我就在旁边学,不给人看病。”
旁边春桃忙道:“小姐,咱们不做炉子煤球了?”
林鹿:“做,当然做,才有钱支撑着医馆。”
“医馆没事可能还会做义诊,这些都要靠煤球撑着。”
春桃顿时高兴,就怕小姐不做煤球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