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给碎片相当吝啬,许怀宴每天喊离婚,一周喊七次最多只能概率触发一次碎片奖励,他锲而不舍地喊,终于在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后攒到了65%。
关于他和霍远庭感情不好的谣言愈演愈烈,他身边的朋友都有不同程度的关心过他,又在看到他一年四季没摘过脖颈创口贴和手上婚戒后选择了沉默。
于是谣言又变成了“霍远庭要和许怀宴离婚”,不过许怀宴本人太忙碌,身边几个人也不信那些八卦,那些话压根没传到他耳朵里。
考完试当天,许弋专门把许怀宴叫到了走廊里。
这两年许弋大部分情况下都遵守了许怀宴“当彼此不存在”的意愿,只是偶尔唐突地越界,由于他情商高,许怀宴没觉得不舒服就和许弋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发现许怀宴不喜欢被同学揣测他们的兄弟关系后,许弋就再没当着很多人的面与许怀宴说话,只偶尔在许怀宴的桌洞里放些零食。
许怀宴能猜出来有些糕点是许栀芳做的,有些是许弋医院的同事推荐的零食。这种东西也不好斤斤计较地归还,许怀宴就收下了。
放学忽逢下雨天的时候,许弋如果在学校就会带着伞来楼里找许怀宴,不过一般情况下许怀宴并不缺伞,如果他不巧没带,他的几个朋友都会来接他一段路
许弋就与许怀宴打个照面,用老师的口吻叮嘱几个学生回家注意安全。
起初几次,除了许怀宴,另外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迅速答应下来,不让许怀宴纠结为难。
到后面许怀宴就放弃抵抗了,心情好时还能与许弋打个招呼,虽然仅限于和大家异口同声说“老师再见”,但总归比一言不发木着脸强。
许弋一直拿捏得很好,处在许怀宴想打他又觉得算了算了都不容易的交界线。
这个学年分实习的时候,许怀宴和段川被分到省第一人民医院,每个科室都要轮转学习,往年外科的带教老师都是许弋,今年忽然更改为另外一个医生。
见识过许弋对待学生的狠辣手段后,这批学生本以为逃过一劫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许弋就交代了同事:“这些都是我的学生,很坚强,尽情使唤他们。”
牲口啊。
来实习的学生纷纷敢怒不敢言,在心里爆捶许弋狗头,但面上都老老实实地装住了。
许怀宴就觉得许弋还是那个许弋,任凭别人如何在经历大事后做出改变,许弋都不变。他的性情始终都很稳定,我行我素,还是那个安慰将死之人会用“病好后就好好学习、好好努力”句式的欠打的许弋。
实习期每天跟着带教老师去查房是惯例,大家都有被不讲理的病人及其病人亲属不同程度的为难过,而且多的是见人下菜碟的毛病。
许怀宴一般都和段川一组行动,段川的长相本就硬朗,又有在家中赌场打小混出来的悍气痞劲,一般没人会硬着头皮和他嚷嚷。
许怀宴就惨了。
他本身看上去其实也不算好惹,但是在与段川的强烈对比下确实像软柿子。于是在病人家属想找茬时,一般都会直奔许怀宴去,结果间接就会把段川惹恼,场面立刻就糟了。
段川半点气都不肯受,别人嚷许怀宴多大声,他嚷的嗓门比别人还大,带教老师拦都拦不住。
这个节骨眼,许怀宴也不会抛下段川和稀泥,他干脆和段川一起还嘴发了个大疯,病人家属起身推搡间,许怀宴的手背都被抓出一道痕迹。
最后是报警才解决了。
许怀宴和段川因冲动与病人发生争执被学校和医院联合通报批评,扣了大半学分,也暂时停了在外科的实习,被赶回家写检讨去了。
这事许怀宴没敢告诉霍远庭,他回家就装身体不舒服,演技高超,硬是骗的霍远庭让程鑫给他请假。
知道真相的程鑫眼泪差点流下来。
程鑫也不敢告诉霍远庭,他火冒三丈的要替许怀宴出头,还没出手,许怀宴和段川就被通知第二天照常回去实习,他们的学分也不用扣了,只是通报批评的文档不撤回,起个不痛不痒的教育批评作用。
是许弋为他们走动关系说情了。
回到科室后,许怀宴和段川提着果篮去找了许弋一趟。
经此教训,许怀宴和段川都成熟很多,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许弋先和段川谈了谈,他知道段川完全是少爷脾气,现在被苛刻规则当头砸了一棒,信仰已经崩塌了一半,萌生了退学回家继承家业的念头,整个人都蔫了起来。
许弋耐心地开导了段川,段川听后就沉默下来,不再象之前一样不忿,肉眼可见地冷静且重拾了信心。
见许弋欲言又止地看向许怀宴,段川头一次非常识眼色地率先出去了,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二人。
许弋没有象开导段川那样与许怀宴谈话,他询问许怀宴受伤的手背有没有处理,许怀宴说处理好了,此后就陷入了沉默。
许怀宴只能重复:“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许弋摇头:“你们不用有负担。无论是哪个学生遇到这种事,我都会努力为学生争取从轻处理。”
许怀宴点点头。
许怀宴又觉得任凭别人如何变,许弋都不变,就这样也挺好的。
许弋询问了一下许怀宴实习以来对各个科室的感受,许怀宴一板一眼地答。
许弋:“有没有感兴趣的科室?”
许怀宴:“还没有轮转完。目前比较喜欢儿科。”
许弋想了想:“那里遇到的医闹可能会更多更夸张。”
许怀宴:“有医闹不多的科室吗?”
许弋就哑了。
许怀宴轻笑一声:“可能我运气好吧,在儿科实习的时候,遇到的小朋友都很可爱,家长也很客气。”
许弋斟酌了一下:“其实毕业后不一定非从事临床不可,做医疗器械方面开个公司也不错。如果很想从事临床,去私人医院的待遇会更好。”
从贵族学校毕业的医学生大部分都不会选择去公立医院,多是走医疗器械方向或是去私立医院。
来公立医院的学生指标根本达不到,因此医学院的副院长想方设法劝学生到公立医院去凑人头,也会让任课老师给学生做思想工作。
于理,许弋不应该说这种话给许怀宴听。
许怀宴玩笑道:“这话录下来给院长听,他要打死你了。”
许弋:“不会。他没说不能给亲戚建议。”
许怀宴没应这句话。
许弋也没气馁:“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公立医院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爸妈本来也亏欠你,当年没帮衬上你什么,别的事做不好,但这方面的肯定没问题。”
许怀宴摇摇头:“谢谢,但我不需要。不是赌气,认真的。”
许弋就没再劝。
话都说完,许怀宴站起身:“对了,以后还是不要给我带吃的了。我偶尔要吃药膳,可能会有忌口,李姨绞尽脑汁变着花给我做吃的已经很难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许弋点点头:“养生吗?”
许怀宴:“差不多吧。腺体以前有点毛病,终止发育了。结婚后就在吃,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了,但李姨总担心我犯老毛病,隔三差五就要抓我养生。”
许弋怔了怔。
他几乎是立刻推断出了许怀宴腺体终止发育的原因,可许怀宴的口吻太平淡,没有一丝埋怨与不忿,只是平静的叙述而已。
许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他长这么大都没说过两句温情的话,此刻就更难憋出来,他在许怀宴离开前才硬邦邦地说:“小宴,如果你不想原谅爸妈他们,但是勉强能接受我的话,只把我当家人就好,我承诺绝对不会再替他们传东西或消息给你。你可以把我当哥,遇到什么事可以找我,你对哥哥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许怀宴嗤笑一声:“我上一个哥哥已经快坐牢了。”
霍嘉瑾和许赞礼领证后,许赞礼按合约提供了一些扳倒许止渊的证据给霍嘉瑾。
许家也算根深蒂固,不是一时能撼动,所以看似摇摇欲坠这么久都没真的垮台,但先搞垮许家的主心骨就不一样了。
章沥在程鑫的帮助下一直对许止渊穷追猛打,前段时间有了很大进展。
许止渊说不准就要有牢狱之灾了。
这桩事许弋也听说了,他没想到许赞礼会迈出这一步,太激进了。
如果许赞礼缓一点来,先掌权再搞垮许止渊,那许家的损失可以降到最低,现在许止渊被猝不及防推翻,许家十之八九也要没落了,许赞礼什么都捞不到。
许怀宴猜到许弋的想法:“你原先那个弟弟可不傻。许家为防兄弟阋墙争财产搞内讧,会从一开始就杜绝除许止渊以外的孩子拥有继承权,我们只能拿一点股份躺着等钱掉下来。许赞礼先把许止渊搞死了才真的有可能掌权,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不过章沥应该不会给许赞礼那个机会。”
许弋:“……我可以保证,我们不会象他们一样。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都可以提。”
许怀宴:“见面不谈成绩和学习做不做得到。”
许弋思考了一下。
许怀宴笑嘻嘻地推开门溜了:“逗你玩的,你做得到也不行。我不给人当弟弟。”
那天过后,许怀宴和许弋纷纷忙碌起来,一直没再说过话。
考完试忽然被许弋叫出来,许怀宴觉得自己题答得不错,心情大好,利索地出来还与许弋开了句玩笑:“你不会是想好了打算改做我弟弟吧?”
许弋原本准备好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许怀宴:“说吧,找我什么事?”
许弋动了动嘴唇,似乎在重新斟酌用词,却始终没有启齿,象是遇到了什么非常纠结不好开口的事。
许怀宴被他吓得直起腰:“咋了啊?”
许弋下定决心:“我听说一些事,来问问你情况。”
许怀宴:“什么啊?”
许弋:“你和霍远庭要离婚了?”
许怀宴:“什么!?”
许弋眼神流露出无奈:“你们吵架了?”
许怀宴:“没啊。哦,都是论坛胡说的吧,我俩好着呢。为什么和我八卦这个,你很闲吗?”
许弋眉心一蹙:“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说,在饭局上听霍远庭讲要和你离婚。”
听到离婚两个字,许怀宴一阵囧。他都能猜到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乌龙。
他知道这话绝对是添油加醋了,无所谓地摆摆手:“没有的事。”
许弋原本对许怀宴和霍远庭的婚姻很有信心,他当初推测霍远庭对许怀宴有情,并且也亲眼见过霍远庭有多宝贝许怀宴。
偏偏前阵子,他推测许怀宴腺体会终止发育除了天生营养不良,还有可能是因为承受了过度的标记。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叠加,再听朋友胡说八道一通,他从手术台上下来就觉得头热,略一思忖还是决定问问许怀宴本人。
现在看许怀宴一脸不在意,许弋松了口气:“怪我,眼见为实不信,偏偏信别人胡说。”
段川已经在走廊尽头呼唤许怀宴,许弋就没有再留许怀宴:“去吧,早点回家,好好……好早点睡觉。”
许弋硬生生把“好好学习”四个字咽了回去。
许怀宴竖了个大拇指:“有进步。我走了,拜拜!”
许怀宴奔向段川,段川一脸八卦地问:“许老师找你啥事啊?”
许怀宴:“不知道谁造谣,说霍远庭想和我离婚。”
段川:“我靠,我早就想说了,这谁瞎传的话啊?造谣的人但凡在你身边待一天,都说不出霍小叔要和你离婚的话。”
许怀宴:“确实扯。”
段川:“对嘛,别把那些傻叉酸唧唧的话当真,别往心里去哈,你alpha都那么爱你了,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你们两口子过得这么腻歪幸福的。你就信霍小叔吧,肯定没问题!”
许怀宴:“我当然相信他了。”
当然了,信归信。
这么好的借题发挥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踏出校门口那一刻,许怀宴就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爬上车,他故意发出一声狠狠地叹息,又把身子一偏背对霍远庭,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一副自闭到要和车门合二为一的架势。
这时候要是有人打开车门,一个劲拱车门的许怀宴就要狠狠飞出去了。
回头看到许怀宴明摆着不开心要找茬的举动,程鑫眼皮一跳。
霍远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