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君说完都不等王建军回话就急匆匆去找王母商量了。
不过这事儿,两个正主这才解决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呢。
枣树梢头,最后几颗红枣在风中轻轻摇晃。
“要变天了,得抓紧收枣了。”
他本以为还有段时间,可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幕幕让他也心里犯怵。
第二天早上。
清晨的铁路局大院还笼罩在薄雾中,王建军将吉普车停在门口的梧桐树下。
门卫老张一看是开小汽车来的也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敬礼:
“哦,我找你们信号处的何武同志。”
“有点急事 。”
何武正在检修室里擦拭信号灯,见到王建军时手里的棉布掉在了地上。
王建军顺手带上门也不废话,单刀直入,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你和爱佳的事,怎么想的?”
何武的耳朵瞬间红得透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服下摆:
“我…我…”
“报告王处长,我想娶王爱佳同志!”
声音大得把窗外树上的麻雀都惊飞了。
“现在形势你也知道,要办就得快。”
“这是爱佳的证明材料,你今天就打结婚报告。”
“啊!王大哥,这么急吗?”
“可我哥和我爹娘他们……”
“联系得上何文吗?”
“我哥上周来信说要去边境演习,通讯中断……”
“那就别等了。”
“你联系你父母我来接,何文那边我想办法递消息。”
“这周日,就请两桌至亲。”
何武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布包:
“王大哥,这是我平时攒的……”
打开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布票和工业券。
“你自己留着过日子吧。”
“结婚用的新衣裳准备了吗?”
“备了。”
何武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铁路制服:“就穿这个,更……更精神。”
检修室外传来脚步声,王建军压低声音:
“记住,跟谁都别说具体日子。”
“对了,把《毛选》放聘礼最上头。”
接着,王建军又来到邮局。
作为这里的老熟人,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值班的老赵。
“老赵,发加急电报。”
“嘿,王局长,往哪发?”
“乌龙江军区,何文收。”
“事急,速回,王建军。”
“要不要走军线?更快。”
王建军看了看这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然后掏出军官证:
“那就麻烦您了。”
回到轧钢厂,他直接去了保卫处办公室。
作为副厂长兼保卫处长,他有专用电话。局值班室:
“老周,帮我查趟车次……”
下班回家时,王建军手里多了张纸条。
“父母乘明日146次抵京,望接。”
“爷爷奶奶,爹娘你们先停一下筷子,我有件事要说。”
老王家人都放下筷子,小靖雯和王皓文也学大人一样。
只是小家伙小嘴巴还一动一动的。
王父抿了口酒:“什么事?”
王爱佳心有所感,连忙低下头。
“爱佳和何武的事。”
“何武父母明天到。”
“这么快?嫁妆还没…”
“娘!”
“现在提倡婚事简办。”
“建军,这也太仓促了吧!”
“爹,我听说有些部门开始清查干部家属背景。
爱佳在财政局,何武在铁路局,都是重点单位。
这种事情他们两人都你情我愿,在我看来宜早不宜迟,早点办了好。”
“建军啊,何家的事,你仔细说说。”
“何文在部队走不开,他父母坐明天146次火车来。”
“不出意外的话,要不婚事就定在这周日怎么样?”
“这么快?”
王母给小靖雯盛的汤汁溅在桌布上。
“慢着点……”
小靖雯从饭碗里抬起头,嘴角沾着饭粒:
“小姑姑要结婚啦?
像小姨姨说的那样戴红头绳吗?”
“嘘。”
“乖乖吃你的饭。”
王老爷子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家人:
“现在是什么形势,建军比我们都清楚,咱们听他的就行了。”
“囡囡,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我今天也悄悄去打听了一下,我有同学的确是像我哥说的那样,在审查。”
“这件事情,我也赞成快办。”
听到王爱佳自己这么说,众人也就放心了,她自己愿意就成。
“囡囡的那些外国书……”
“埋在后院了。”
“何武那边,铁路局下周开始政审家属。”
王老太太突然红了眼眶,颤抖的手摸着孙女的头发:“我们囡囡……”
“我挺好的,何武他”
小靖雯突然从凳子上溜下来,跑到王爱佳身边,小手捧着一颗红枣:
“小姑姑不哭,吃枣枣!”
“你这小家伙,你不说这要给太奶奶的吗?”
“可是…可是小姑姑难过得要哭了……”
“这是喜极而泣,不是难过,你长大就知道了,是好事儿。”
“是吗?”
一桌人都被逗笑了。王老爷子趁机举杯:“来,为爱佳的好姻缘干一杯!”
“嫁妆怎么办?要不还是……”
“算了,就用文君攒的那床新被面。”
“蓝色的,不扎眼。”
“我那对暖壶”
“我存了张自行车票”
大家七嘴八舌时,小靖雯已经爬回座位,正偷偷把肥肉挑给桌下的小花猫。
王建军看见了,轻轻敲了下她的碗边:
“好好吃饭。”
“何武叔叔真的会开火车吗?”
“会,还会给你讲火车的故事。”
小靖雯闻言欢呼雀跃,就连处变不惊的王皓文也眼睛一亮。
毕竟,铁道游击队扒火车可是天天听呢,小人书也没少看。
夜深了,小靖雯抱着小猫睡得正香。
大人们的低语还在继续,商量着如何在这特殊的年代,给新人一个体面又安全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