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技惊医圣
“绩溪人?”唐巍心中已然雪亮,李时珍口中那位故人,十之八九便是日后权倾东南的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胡宗宪胡部堂了。
他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捻了捻,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点破?时机未到。他目光转向桌案上那只头查脑的仙八色,话锋一转,“我有法子,能医好它,也能让它欢实起来。”
“什么?”李时珍猛地抬头,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你能让它心情也好转?”
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在这瞬间被他的惊疑压低了。
“不敢十足打包票,”唐巍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但让它这身羽毛重焕光彩,手到擒来。”
“当真?”李时珍大喜过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探手入怀,掏出那个磨损得厉害的旧荷包。
束绳一松,伴随着“哗啦一一”一声脆响,桌上便摊开了他所有的家当一一一堆散碎银子,统共不过十多两。“这些,可够?”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志。
唐巍警了一眼那堆碎银,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摇头,“差得远呢。来我这儿的,多是挥金如土的主顾。手艺是好,价钱嘛,自然也金贵。”
他顿了顿,话锋又转,“不过,既是缘分,李郎中你又肯为我那朋友诊治,这银子———免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时珍,声音压低了几分,“只需要引荐一下你那位“绩溪故人”,与我见上一面。成不成朋友,全看天意,绝不强求。”
李时珍的眉头瞬间拧紧了。屋外的雨势似乎又大了些,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发出沉闷的啪声,更衬得屋内一片寂静。
他眼神闪铄,心中开始左右博弈,思索着如何选择。最终,他象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微松,带着几分无奈叹道,“———也罢。”
“这雨,今夜怕是没完了。”唐巍起身走到门边,推开一道缝。
湿冷的夜风裹挟着更大的雨点卷了进来,带着泥土的腥气。他迅速掩上门,隔绝了那片喧嚣的黑暗。
“瞧着还要下大,李郎中若不嫌弃,就在我这陋舍将就一晚。后院有间空房,我去拾拾。
””
他走回柜台前,动作利落地拉开几个药柜小屉,“今夜仓促,救这鸟儿的东西一时难齐备,明日再动手不迟。”
说话间,他已抓出三样草药,缬草根、酸枣叶、柏子仁。“这叫‘定魄三草汤”。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掂量着分量,走向屋角的火炉。
陶罐置于炉上,药草投入水中,不多时,苦涩微甘的药香便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水沸药滚,唐巍却抓起一把粗砂,“哗”地撒进了翻滚的药汤里。
“这是沙子?”李时珍看得分明,忍不住惊疑出声,身体微微前倾。
“让药味沁进去,”唐巍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陶罐,“待会儿沙子烘干了,给这鸟儿洗个沙浴,保管它心气儿顺些。”
“原来如此。”李时珍恍然大悟,但眼中疑虑未消,紧盯着那罐在火焰舔下翻滚着砂粒的药汤。
沙子足足在药汤里熬煮了两刻钟,吸饱了药性。
唐巍将药汤滤去,只馀下湿漉漉的砂子,继续放在灶上用小火耐心焙烤。
屋里只剩下砂粒在陶罐内壁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越发急骤的雨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李时珍坐立不安,目光在鸟笼和陶罐之间来回巡。
终于,砂粒被彻底烘干。唐巍用布垫着滚烫的罐耳取下,将散发着温热药香的砂子倒入一个扁平的竹编小筐中,摊开晾凉。
“李郎中,”唐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把笼子打开吧,放它出来洗个澡。”
“放出来?”李时珍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要站起身,“它若飞了如何是好?这可是要派大用场的!”
他下意识地护住鸟笼,目光紧紧锁住笼中那只依旧菱靡的仙八色鸦,仿佛那小小的身躯承载着千斤重担。
“它不会飞走。”唐巍语气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他已迅速行动起来,步履带风,“砰”、“砰”几声,将店内所有门窗都严严实实地门死,动作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目光沉静地看向李时珍,“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屋内彻底成了一个密闭起来,就算是仙八色想要逃跑,也跑不出这间屋子。
李时珍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药香似乎给了他一丝勇气。
“—好吧。”他咬着牙,手指带着几分颤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鸟笼的小门。
唐巍也没有很唐突的打开关着仙八色的笼子,他在李时珍不解的目光下做出了蹲踞膝,掌心向上摊开,然后迈着小碎步前后探步。
之所以蜷缩身子,是因为要解除“巨人威胁效应”,不然人类在鸟面前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蜷缩身子至少在高度上不会显得很高大了。
掌心向上摊开手掌有两个目的,一来是向这只仙八色鸦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没有敌意。二来是为了触发鸟类的乞食记忆,算一种释放友好信号的表现。
至于小碎步前后探步,也是释放一种安全信号,让笼子里的仙八色鸦稍稍放松警剔。
随着唐巍极其缓慢、如同慢镜头般一寸寸地靠近鸟笼,那仙八色小小的头颅微微转动,黯淡的眼珠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就在距离笼口仅剩一步之遥时唐巍的喉间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清越的弹舌音,“儿一这一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李时珍瞬间屏住了呼吸,眼晴瞪得溜圆。
方才的担忧和疑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震惊。
他死死盯着那笼口,只见那只原本的仙八色鸦,在听到这声奇特的呼唤后,小小的身躯竟不易察觉地直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