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命运(4k)
撂倒他的人是阿衣雨。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便是阿衣雨的直觉。
星鹉当时在工厂里抓住这老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阿衣雨不清楚动机和目的,但是关注这家伙绝对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喂,你和星鹉什么关系?”
“呃嗯!?你说的可是星鹉特派员,我和他是一伙的,一伙的,你一定是他在贫民窟的线人!对吧!我们是友军,是友军!”
“怎么证明?”
阿尔琼深怕这家伙又给自己打一顿,连忙把工厂里的一切都说了出去。
在博帕尔工作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无论是美国人还是印度人,或是那些东方面孔的外乡人,都是无法想象那些挤在工厂周围的数百家棚屋中的贫民所经历的一切苦难。
正如在任何贫困区一样,最恶劣的与最美好的始终并存。
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名领袖,便是名叫奥马尔·帕夏的威严老人。
他与几个儿子、两位妻子以及几个手下居住在奥里亚贫民窟边缘的一栋三层现代建筑中。
每周,这位被称呼为“教父”的老人都会从自己的舒适生活中走出来三次,亲自驾车将三个贫民窟里的病人送往哈米迪亚医院。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载着那些可怜的病人穿过令他们胆寒的车流,再引领他们穿过医院拥挤的走廊,进入候诊室。
这绝非易事,但若无人护送,这些穷人几乎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医生。
即便有幸见到医生,或许也无法听懂医生的话,更无法理解医生推荐的治疔方式,贫民窟的大多数居民也只会说印度众多地方方言或语言中的一种。
他同时还经营着一家房地产公司,这让他成为了镇上最富有的业主之一。
为了确保自己的生意能够获利,他不惜向不少的政党捐赠了大量资金,最终选择了国大党。
因为他的身份,他也因此成为了党在当地最活跃的选举代理人之一。
这些是他年轻时作为拳击手和摔跤手的有力证明。
岁月流转,他逐渐将兴趣转向了另一项运动—斗鸡。
他曾精心挑选了几只“选手”,用蛋黄、纯奶油、压碎的开心果和腰果精心调配饲料喂养它们。
每场斗鸡之前,他都会亲自为每只鸡按摩,就象对待“比赛前的拳击手”一样,说起这些时,他的语气中总会流露出一丝怀旧之情。
他的数十只公鸡在家里的地板上随意漫步,由他的保镖看守着。
根据比赛成绩,每只公鸡的价值大约在两三万卢比之间,这笔钱,是大部分博帕尔居民用尽十年,乃至一生都无法获取的财富。
而且如今,他的这些财富,被联合碳化物公司摧毁。
他不免想起了多年前联合碳化物公司飞机来到这里的那个早晨。
在这个地方,还居住着许多从事不同职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来自南方的牛奶商供给那些患有佝偻病的孩童牛奶。
来自西边的鞋匠的小屋位于2号巷,那里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胶水味。
与他一同工作的20岁年轻本地裁缝,因擅长为博帕尔有钱人家的新娘绣制结婚纱丽而闻名。
那些衣衫槛褛的人们,正于这片简陋之地,创造出令人瞩目的奇迹。
然而,谁又能真正相信这一切呢?
美利坚及其先进的技术正在悄然入驻这片狭小的屋舍之中,而对于那些深受其设备巨大冲击的人来说,这一切却仿佛毫无察觉。
无论是从南查尔斯顿远道而来的外国人,还是深受碳化物公司价值观浸染的印度工程师。
他们全然不知,就在他们正忙碌组装的三个异氰酸甲酯储罐的咫尺之遥,数千男女老少正生活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然而,有一天,碳化物公司终究还是来到了这片土地。
贫民窟的居民们听到头顶上飞机的轰鸣声。
飞机盘旋了数圈,飞得极低,低到甚至可以削掉乔拉贫民窟清真寺的尖顶。
转瞬间,飞机消失在落日的馀晖之中。
这幅不同寻常的景象在茶馆里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断了腿的拉胡尔总是喜欢装作消息灵通的样子,他宣称,这是一架巴基斯坦飞机,是来向信仰绿色教派的工人在博帕尔建造的美丽工厂致敬的。
那是一架双引擎喷气式飞机,名叫“湾流二号”,它缓缓降落在博帕尔机场。机身上,公司的标志清淅可见,镀金的机翼上镌刻着大写的“u”。
这并非拉胡尔所猜测的致敬之举,而是另有深意。
机舱内,联合碳化物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端坐其中。
他年过五十,身材高大魁悟,一头银发,却有一股不输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这位首席执行官毕业于商学院。
他曾是海军预备役军官,凭借卓越的才能在跨国公司一路高升,于前几年登上公司负责人的宝座。
与他同行的,是他的妻子—一位身着香质优雅的年轻女士,以及几位公司高层。
他们从纽约远道而来,只为参加碳化物公司在第三世界建造的第一个植物检疫研发中心的落成典礼。
植物检疫研发中心,这座超现代建筑的外墙被玻璃复盖,其设计灵感源自公司在美国的研究中心。
宫殿如今已不复存在。
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在挖掘地基时,工人们意外发现了一只鸟的骨架和几个人类头骨。
当地流传着一种说法,这些头骨属于当年建造宫殿时神秘失踪的三名工人。
这一可怕的预兆让工人们惊恐万分,纷纷逃离。
为了让他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爱德华多·穆尼奥斯不得不将工资提高到原来的三倍,并安排了一场法会以驱邪。
当首席执行官抵达时,研发中心已然初具规模。
几间实验室里,大约30名研究人员正忙碌着,几间温室里则种植着各种当地植物,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中央政府科技部部长、中央邦与博帕尔市的各级重要官员,以及从地方行政长官到警方高层等各界精英齐聚一堂。
在联合碳化物公司的代表发表讲话之前,一位身着传统纱丽的女招待为他涂上了红粉,这是一种红色粉末,涂在额头上像征着超越物质世界的第三只眼睛。
这是印度联邦的习俗,为了拿下这片土地,联合碳化物公司的代表,也只能接受,哪怕这会让他背叛自己所信仰的教派。
碳化物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目光中满是自豪,他仔细打量着这座宏伟的研究中心,其庞大的混凝土与玻璃结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几分钟前,他们刚刚参观了未来生产西维因的工厂建筑工地。
那里,高塔、烟囱、储罐和脚手架正从河畔拔地而起,展现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首席执行官和他的妻子戴着印有他们名字的头盔,在摄影师的镜头下参观了厂房。
首席执行官手中挥舞着一包现场调配的西维因,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然而,这位美国ce0并未察觉,那年冬天,阅兵场周边那些杂乱无章的小屋、
棚屋和茅屋正象恶性肿瘤一样不断蔓延。
大多数居住在那里的男性都成为了碳化物公司建筑工地上的劳动力。
他们几乎都受邀参加了研究中心的落成典礼。
尽管碳化物公司ceo送给每个人的纪念品并不昂贵,但对于帕德米尼的父亲以及那些家中连电都没有的人来说,一个手电筒和三粒印有碳化物公司蓝白标志的电池,无疑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显得格外刺眼。
这位冲动的年轻人,利用其母亲英迪拉为巩固权力、压制反对派而实施的紧急状态,试图对印度的大城市进行一场所谓的“清理运动”。
他的目标直指那些居住在人行道和郊区违章建筑中的人,这些人被他称为“侵占他人土地房屋者”。
据称,在一些城镇,约有十分之一的空地被无地契者非法占用,博帕尔的贫民窟便是这种情况的典型代表。
那里的卫生条件极为恶劣,传染病的风险极高,市政当局曾多次考虑拆除这些社区。
然而,当地政客们更关心的是下一次选举中的选票,而非真正解决这些贫困孤岛的问题,因此一直抵制此类激进举措。
但又因为一系列的原因。
最终博帕尔的市政官员最终决定采取行动。
在一个晴朗的清晨,两辆推土机和几辆载满警察的卡车突然闯入茶馆前的广场。
负责此次行动的官员登上一辆装有扩音器的卡车,准备指挥这场行动。
在奥里亚、杰普拉卡什和乔拉贫民区,人们的生活本就如风中残烛。然而,命运却在此刻又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打击。
扩音器中传来冰冷的警告:“根据桑杰·甘地、中央政府和市政当局的命令,我在此郑重警告你们,必须离开这片你们非法占据的土地。你们仅有一小时的时间收拾家当,离开这里。一旦时间耗尽,你们的小屋将被无情摧毁,所有滞留之人将被逮捕并强行送往拘留营。”
这声音在狭窄的巷弄中回荡,却并未立即激起任何回应。
这样的喊话并未引起任何反应。
人们挤在小巷里,沉默如死寂。
那扩音器中传出的威胁似乎并未惹人注意。
但很快,一位女人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随后,所有的女人也开始尖叫,孩子们像受惊的麻雀,在四周乱窜,四处查找庇护。
老妇人们则匆匆赶往当地各神社,向神象奉上祭品和香火,祈求神灵的庇佑。
他怒吼道:“这次,这些混蛋竟然开着推土机来了,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即使我们躺在他们那该死的机器前面,他们也会毫不尤豫地将我们碾成碎片。”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整理思绪,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的胡须。
“我们要改掉这三个贫民窟的名字,以我们敬爱的女总理英迪拉的爱子桑杰的名字来命名。甘地贫民窟”。”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们再也不敢派推土机来拆除以桑杰的名字命名的街区!”
一个大横幅被立了起来。
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桑杰贫民窟”。
当那块横幅被挂在通往奥里亚贫民窟马路入口处的两根竹杆之间时,潮水般的警察和推土机瞬间停了下来。
人们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自己那破旧的小屋,命运暂时放过了他们。
联合碳化物公司走后,将重新分配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