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
危机应对指挥中心主体已完成南迁。
这里曾是羊城铁路的内核调度大厦，如今成为了新的危机应急中心。
与京都的巨型空间不同，这里显得更加紧凑、实用，一切都围绕着效率运转。
空气干燥，弥漫着新风系统特有的金属味。
陈怀山坐在环形指挥岛。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最新抵达的一份文档。
这是秦威刚刚发送过来的，代号“寒梅”行动的最终执行人员名单。
陈怀山点开文档，眼睛迅速扫过那一串串工整的姓名
两千四百三十九人。
这是在东煌最精锐的工程、轨道、通信、医疗、安保部队中，经过层层筛选后留下的数字。
他们将是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留在极寒内核局域，为第二次大迁徙铺路的基石。
他知道，这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几乎是走进了坟墓。
秦威的筛选标准，比他预想的还要残酷，也更具人情味。
名单旁边附着一行简短的备注：
剔除新婚未满一年者：143人。
剔除近期家中添丁者：102人。
剔除独生子女且父母年迈无其他赡养人者：305人。
陈怀山点燃了一支烟。
军人不是无情的机器。
秦威将牺牲的冲击，降到了最低。
这意味着，名单上留下的两千四百三十九人，他们的牺牲，不会导致一个家庭的彻底崩塌，不会让年迈的父母无人送终，不会让新生的孩子失去父亲的拥抱。
但他们，依旧是活生生的人。
陈怀山盯着名单，那一个个名字象是刻在他的瞳孔里，压力紧扼咽喉。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名单，这是东煌文明延续下去的代价，是未来那条通往高原生存带的血肉之基。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越过了那些他熟悉的，或只听闻过事迹的英雄姓名。
终于，他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行。
那里只有一个名字。
他沉默了很久。
最终什么都没有改，将名单发送到了李谨的加密终端。
……
“确认是武器吗？”
“不确定，这……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解释。”
林教授面露纠结，似乎在脑中想尽办法组织通俗的语言。
李谨则站在一旁，象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这里是羊城某地下研究所，所有有关“冰山”的最新数据都汇总到了这个地方。
在东煌最为顶尖的科研人员的攻坚之下，总算是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这也是为什么李谨会在这里的原因。
“李谨，陈主任刚发来的。”
夏舒晚快步走来，将平板递了过去。
“行动名单……”
李谨点开，看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名单。
他没有直接去看名字，而是先看秦威的筛选标准。
铁血又不失温情。
真不愧是秦首长。
李谨对秦威的印象一直很好，上一次带领军队面对次级洪峰的冲击时，竟然是亲自带队上阵。
也多亏了秦威在现场临时指挥，才没有造成更多的损失。
“军人，也是从人民中来。”
李谨低声自语。
他快速向下滚动，浏览着那些被选中者的信息。大部分都是经验丰富的工程兵、铁道兵，以及特种安保人员。
当他的目光抵达列表末尾时，他停住了。
“……秦威。”
李谨的声音很低
他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有一种对既定事实的恍然。
仿佛无论重来多少次，对方依旧会选择冲到第一线一般。
李谨重新回到名单开头，正打算再看一遍时，一旁的研究人员再次靠了过来。
李谨对林在新微微摇头，把平板放回了夏舒晚包里。
“说武器实际上有些太过了，这压根不具有‘攻击性’。”
对方接上了一开始的话。
“冰山形成的直接原因我们都知道，是速度极快的热量流失。”
他表情凝重，眉间还带着一丝困惑，
“在对局部局域的高能粒子进行研究之后，我们猜测这场灾难的根本原因是一种我们无法捕捉到的微观维度跌落。”
“维度跌落？”
李谨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李顾问。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微观粒子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三维跌落到了二维，或者短暂地存在于四维宇宙。”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因激动而略微颤斗：
“这种跌落过程，必然伴随着巨大的能量交换。”
“所以说，我们星球上的热量，在瞬间被这种维度接触面‘蒸发’或‘抽空’了。”
“就是这样！”
林教授调出一张能量守恒曲线图：
“这不是能量消失，而是能量转移，转移到了我们无法观测的维度。”
“这完美解释了为什么极寒现象出现得如此突兀、如此局部，完全违反了大气环流的基本规律。”
“所以全球性的灾难是因为这种现象从微观上升到了宏观层面吗？”
“不，不不。”
面对李谨的提问，林教授猛地摇头。
他神情严肃，“不可能。”
“那样的话所需要的能量太过于庞大了，还有其他更为苛刻的条件，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如果有东西在提供能量呢？”
“什么东西能提供这么大的能量，而且还……你的意思是说‘人’？”
林教授愣住了，眼中闪过明悟。
外星人也是人。
可外星人为什么要攻击人类？
难不成宇宙中真的存在黑暗森林法则？
“从功利的角度出发，十分不合理。”
他又开始摇头，
“假设的确有一个文明，能够在宏观层面影响维度。”
“那么这个能够影响维度的文明，却用这种技术来对付人类，这已经不是大炮打蚊子能形容的了。”
的确。
可万一这个假想文明就是这么做了呢？
也有可能。
李谨有些头疼。
每当一个问题解决，就有新的问题跳出来。
越是深挖，问题出现的速度就越快，数量就越多。
仿佛永远都得不到那个最终的答案。
他想了想，又问：
“如果这个文明，并没有将这种技术用在宏观层面，而是继续用在微观层面呢？”
“要知道，一个基本粒子的维度涨落就能够影响一大片的局域。”
“网？”
林教授立马领会到了李谨的意思，
“用这些粒子，织成一个笼罩蓝星的网？”
“对，可能吗？”
林教授沉默了几秒，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
最终，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而坚定：
“有可能。”
“如果这种维度跌落可以通过某种技术手段进行‘引力锚定’或‘能量诱导’。”
“那么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场自然灾难，而是一场针对整个人类文明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