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早上10点33分。
东煌中部地区，一个依山而建的秘密军事基地，红旗飘扬。
巨大的集结广场上，三千名精锐士兵整齐列队，如同雕塑般肃穆。
他们是各个集团军中的精英，函盖了工程、轨道、通信、医疗、爆破等多个领域的专家。
也许他们前往南方，会有更大的作用。
就在昨天，在知晓了任务的目的之后，他们便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秦威站在高台上，没有穿那身常穿的中山装，而是换上了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他没有客套，也没有任何鼓舞士气的开场白。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秦威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没有一丝颤斗，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极致的低温，零下一百多摄氏度，史无前例。”
“如今，我们国家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迁徙，将四亿人口转移至南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但今天，我召集你们，不是为了南迁，而是为了……回去。”
广场上，三千人纹丝不动，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如同低沉的鼓点。
秦威抬手，身后巨大的电子屏幕亮起。
屏幕上，不再是冰山或风暴的画面，而是一张放大了的东煌南部地图。
地图上，用刺眼的红色标出了大片沿海冲积平原、三角洲地带。
“这是我们现在所有民众正在涌入的局域。是我们耗尽国力，建造了无数地下庇护所的局域。”
秦威的声音陡然提高，每一个字都象子弹般射入士兵的心脏。
“三个月极寒就会结束，”
“但三个月后，这里将成为一片汪洋。”
他没有给出任何技术解释，直接抛出了最残酷的真相。
“极寒之后，是灭世级洪水。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如果等着三个月过去，那么我们只有两周的窗口期，将这所有人，进行第二次转移——向西，向高原，向海藏山地！”
全场寂静，三千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巨大的不解。
怎么可能能转移？
怎么可能够时间？
怎么可能……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高原？”
秦威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自问自答。
“因为我们必须先让人民活过极寒，因为高原抵挡不住极寒，因为高原无法在短时间内承载整个东煌的人口！”
“然后。”
“才是面对洪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沉重：
“这就是你们的任务，一支敢死队。”
“一支在极寒最盛之时，主动留下，进入地下，等待气温回升的敢死队。”
“你们的任务，不是生存。”
他直视着最前排的士兵，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隐瞒。
“你们的任务，是在极寒第二个月开始，气温回升的信号出现后，立刻回到地面。”
“清理冰雪、修复轨道、架设桥梁、打通生命线。”
“用你们的血肉之躯，为数亿民众，铺设一条通往高原的道路。”
“你们将面临最极致的低温、最恶劣的环境，物资有限，通信断绝。”
“一旦进入地下，就如同进入一座坟墓。”
“如果极寒持续，你们会冻死在里面。如果温度回升太慢，你们会饿死在里面。”
“如果你们成功走出地下，迎接你们的，是冰雪和疲劳，以及随时可能被冻结的风险。”
“你们将是第一批，也是最可能牺牲的一批。”
秦威抬手，指向身后屏幕上，那片被红色框住的南部平原。
“你们是先锋，是代价，是为这个国家争取时间的……人。”
他停下，沉默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番话已经足够残酷，足够让任何心存侥幸的人望而却步。
这是命令，但也是选择。
“你们都是匿名请战过的，这次也是一样，请愿书会有人去收，原地解散。”
秦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为他伴奏的只有红旗的呼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人动。
三千名士兵，依旧如同钉死在地面上的雕塑。
突然，队伍最前排，一个年轻的士官踏前一步。
他目不斜视，举手敬礼，高声喊道：
“报告首长！”
“我是工程兵，一级士官，刘川！我熟悉所有轨道养护和桥梁爆破！”
“我请求添加寒梅行动！”
不需要匿名，不愿意匿名。
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象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报告！我是通信兵，我能保证在极寒中创建中继通信！”
“报告！我是军医，我能保障所有人的生命线！”
“报告！我是重型机械操作手，我能让推土机在雪地里跑起来！”
声音不再是零星的几个，而是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
三千名士兵，没有一个选择后退，反而争先恐后地向前。
他们没有尤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残酷真相激发的，极致的军人觉悟。
“首长！”
一直站在秦威身侧后的副官也上前一步，眼里仿佛蕴含着风与火。
“我们是军人！我们的使命，就是保卫人民，保卫国家！”
“如果南迁需要我们，那我们就南下！”
“如果有人要死，那就让我们先去！”
“寒梅”行动，不是去送死，而是去为亿万同胞搏一个生机。
这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兑换整个民族的未来。
秦威看着眼前这片沸腾的海洋，看着那些眼中燃烧着烈火的士兵，喉结滚动，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下面的三千名士兵，三千封请战书，他都看过。
如何能不清楚这些士兵们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这是东煌的脊梁。
“肃静！”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压过所有请战声。
“你们以为，这是儿戏吗？这是死亡！你们有家人！有父母！”
秦威的语气带着一丝怒意，他试图将这群热血沸腾的士兵拉回现实。
“你们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但你们必须清楚，一旦留下，生还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他要求他们冷静，要求他们思考。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加坚定、更加整齐划一的请战声。
“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
口号声响彻云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那是国家意志和军人觉悟的最高体现。
秦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不需要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