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28分,羊城。
车队直接撕开空气驶入了白云基地,一头扎进一架经过伪装的运-20后舱。
跑道上不止一架战机正在紧急升空,呼啸声震耳欲聋。
当李谨从车上下来时,发现机舱内不仅有舒适的座位,更已经临时加装了多个加密通信终端和大屏幕,一个微型的空中指挥中心已然成型。
显然,这架运-20已经被搭建成了一个以他为内核的移动决策节点。
“一级战备状态于三分钟前正式激活。
陈怀山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
“飞机起飞十分钟后有一场在线会议,你准备一下。”
飞机平飞后十分钟。
占据了整面舱壁的主屏幕亮起,绿色的信号灯显示已连接上危机应对中心。
李谨端坐在座位上,看向了屏幕。
屏幕被分成了十几个小窗,连接着东煌这个国家在灾害学、社会学、工程学领域的顶尖大脑。
在他们身后,或多或少都站着几个身穿靖安司制服的人。
而主屏幕上,正是担任了总指挥以及危机中心主任的陈怀山。
他看了一眼李谨,顾不上感慨对方的年轻,直接开口:“现在会议中的成员便是临时指挥部成员。”
“李谨,你是目前唯一的技术与战略总顾问。”
李谨点点头,没有任何谦虚和寒喧,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的敌人是低温。”
“极致的低温!”
“首先便要将北部的民众,物资都转移到南方去!”
他神情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摄象头:
“第一条指令:全国所有铁路系统,尤其连接海藏高原地区的那几条超级干线,立即进入‘战时运输’模式……”
“第二条指令:目标是全国所有战略物资储备库。粮食、药品、燃油、工程机械,以这两条铁路线为内核,创建前沿储备点。”
“征用沿线所有大型物流园区、闲置仓库!”
“第三条指令:发布‘国家动员令’预备通知。所有相关企业,24小时内完成产能盘点,准备接受国家订单。”
“第四条……”
一条条指令,从他口中流畅吐出。
同时,他的早就做好的预案也通过加密网络上载到了云端,供所有参加会议的成员观摩。
“各位,以上这些指令并非绝对无误。”
李谨神情恳切,补充道:“尽管这些指令有所收获,可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失败。”
“如果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一定要说出来一起讨论。”
李谨很清楚,所谓“技术与战略总顾问”只是一个用来避免麻烦的头衔
自己不是救世主。
自己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人民走出来的路,重新告诉人民。
讨论开始。
“如此规模的动员,社会秩序……”
“秩序会乱,但不会崩。”
李谨等他说完,语气笃定,“只是需要加强舆论控制,上一次循环已经验证过了。”
一位灾害学家开口:“庇护区选址科学,但容纳极限……”
“所以要有优先级。”
李谨接过话,“不是人的优先级,而是庇护所的优先级,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民……”
建议一条条提出,讨论、修正、成型。
李谨始终将自己放在“信息提供者”和“讨论发起者”的位置。
最终的决策,则由陈怀山以及专家团共同敲定。
……
就在空中会议进行的同时,东煌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
最先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并非是普通民众,而是遍布全国的国有企业。
东煌精鞍钢铁集团,第一炼钢厂
当厂长老周接到集团电话时,正戴着安全帽在灼热的转炉前巡查。
他听着听着,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对着电话那头只回了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挂掉电话,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大步走到车间的调度台,一把抓起了满是油污的广播话筒。
他那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咆哮,压过了机器的轰鸣,传遍了车间的每个角落:
“老少爷们儿!手上的活儿先停一停!耳朵都给我支棱起来!”
车间里,钢水的奔腾声似乎都小了一些,所有工人都望向他们的老厂长。
“上面来了死命令!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内,咱们三号线的所有产能,全部给我改成铁道重型重轨钢!一个螺丝帽都不许生产别的!”
底下顿时一阵骚动。
工段长李卫国挤过来,一脸为难:“厂长,三号线正在轧一批特种合金钢,是外贸单,违约金……”
“违个屁!”
老周眼睛一瞪,口水几乎喷到李卫国脸上,“老李你昏头了?现在是国家要!听清楚了,是国家!”
“立刻给我切换生产线!外贸单?让他们等着!天塌下来,有国家顶着,有咱们东煌精鞍钢铁十几万工人顶着!”
他扫了一圈,眼前那一张张沾着煤灰和汗水面孔虽然写满了困惑却依旧信任地看着他。
“伙计们,我不知道具体要发生啥。”
老周语气放缓了些,却更加用力:
“但国家在这个点儿,这么急要修铁路、保铁路用的钢,那这事儿就比天还大!”
“咱们鞍钢人,从建国那天起,就是国家的脊梁骨!”
“现在,轮到咱们这代人,把这根脊梁骨再给他铸得更硬、更直!”
“各班组长,立刻组织技术骨干,给我连夜调试设备!”
“质检科的人给我瞪大眼睛,这批钢,质量要是出一丁点岔子,我老周第一个跳高炉!”
没有更多的动员,工人们瞬间动了起来。
老师傅们二话不说,抄起工具就冲向庞大的轧机,开始进行复杂的参数调整和模具更换。
年轻的工人们跟着师傅,递工具,学技术,眼神里闪铄着紧张,更燃烧着一种被需要的使命感。
巨大的车间里,灯火通明,人影穿梭。
那熟悉的钢铁轰鸣声,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更加磅礴的新节奏。
不仅是钢铁厂。
铁道大厦里的气氛,比钢铁厂更加凝重而高效。
老调度员刘振邦被从休假中紧急召回。
他冲进指挥大厅时,里面已经人声鼎沸,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急促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巨大的全国铁路运行图上,无数代表列车的色块正在移动,但其中几条贯穿南北的粗大红线被特别标注出来。
那是复盖了整个东煌东西南北的四条超级干线。
“老刘!快过来!”
他的上级,一位眼里布满血丝的副部长直接把他拉到电子地图前,“你的任务,最重!”
“七十二小时,在不完全中断现有高铁客运的前提下,利用一切窗口期。”
“将分布在全国十七个战略储备库的紧急物资,通过这4条大动脉,预置到指定节点!”
“这是任务清单和优先级!”
刘振邦看着那长得望不到头的清单和苛刻到极致的时间表,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没有抱怨,而是立刻坐到自己的终端前,戴上了老花镜。
他干了一辈子调度,调度所下的铁路线就象他掌心的纹路。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密密麻麻的运行图,大脑如同最高级的计算机般开始飞速运转。
“命令:编号kxxx次客运列车,在原路线基础上,在倾州北站临时加挂三节平板车,装载工程器械。”
“通知:第xxx号货运专列,放弃原定卸货点,直接驶向长安城备用线待命,等待进一步指令。”
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下指令一条条发出。
周围的年轻调度员们看着他,如同看着定海神针。
有年轻人忍不住问:“刘工,这到底是要干啥啊?这么急……”
刘振邦头也没抬,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不断优化调整的运行图上,声音沙哑却坚定:
“别问。国家让咱运,咱就运。而且必须准时准点、平平安安地运到!”
“记住喽,小伙子们,咱们手里的调度权,一旦错了影响的就是成百,甚至上千条人命!”
“一根铁轨都不能算错,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他有预感,也许在未来不久,会有更加严峻的任务交到自己的手上。
这一次是货物,下一次,恐怕就是人了。
……
专机开始下降,京都的繁华在望。
机舱内,会议已近尾声。
陈怀山看着初步成型的“山与海”计划大纲,沉声道:“李谨同志,我们会走下去,走一条所有人民都能走的路。”
“我们,京都见。”
李谨点头,关闭了视频会议。
“当然。”
他望向窗下这片依然宁静的土地,轻轻说道:
“无论哪一次,通往未来的路,从来都是人民的脚印……最先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