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石林的迷雾,如同噬人的巨兽之口,将身后那场惨烈战斗的余波与黑鸠执事不甘的咆哮尽数吞噬。
李逍遥、萧风、柳媚儿三人,带着昏迷的云萝与王朔,如同惊弓之鸟,在嶙峋怪石与扭曲的蘑菇岩间亡命奔逃。没有了明确的方向,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那片染血之地。
李逍遥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不堪。无痕剑第二重禁制刚解开就强行施展那惊世骇俗的“斩天拔剑术”,几乎抽干了他的太初真元,神魂更是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全凭一股坚韧的意志在强撑,清风步施展起来已不复往日飘逸,显得沉重而踉跄。
萧风肩扛王朔,怀抱云萝,古铜色的脸庞因过度消耗和焦急而涨得通红。他体修强横,但连番血战,加之背负两人亡命奔逃,此刻也是气喘如牛,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紫金色的雷光在体表明灭不定,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柳媚儿情况稍好,但两位师妹惨死眼前的画面不断在她脑中回放,悲痛与怒火交织,让她那双原本媚意横生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与深切的哀恸。她沉默地跟在最后,手中紧握着那枚粉色引路佩,努力辨识着方向,同时警惕着后方可能出现的追兵。
不知奔逃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潺潺水声。
“有水声!”萧风精神一振。
“过去看看,找个地方暂歇,必须立刻为他们疗伤!”李逍遥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穿过一片密集的石林,一条仅有丈许宽、蜿蜒流淌在石林深处的幽暗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显然也受到了此地煞气和魔气的污染。但在溪流旁,有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砂石地,几块巨大的黑色岩石恰好能提供些许遮蔽。
“就在这里!”李逍遥当机立断。
三人迅速来到岩石后。萧风小心翼翼地将云萝和王朔平放在地上。
云萝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前衣襟已被凝固的鲜血染成暗红。王朔更是凄惨,后背嵴骨明显变形,塌陷下去一块,口中还在无意识地溢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气息比云萝更加萎靡,命若游丝。
“云萝妹子!王小栓!你们撑住啊!”萧风看着两人的惨状,虎目含泪,焦急地搓着手,他体修不擅疗伤,此刻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使。
柳媚儿迅速蹲下,检查两人的伤势,脸色愈发凝重:“云萝姑娘心脉受损极重,五脏移位,需以精纯灵力护住心脉,再徐徐图之。王朔……嵴骨尽碎,内腑破裂,生机正在飞速流逝,寻常丹药……怕是回天乏术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刚刚经历失去同门之痛,她不愿再看到同伴逝去。
李逍遥强忍着自身的虚弱和剧痛,盘膝坐下,先取出最后几颗珍藏的保命灵丹,塞入云萝和王朔口中,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随即,他双手分别按在两人背心,试图运转太初真元为他们疗伤。
然而,他刚一调动真元,丹田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喉头一甜,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现在的状态,自身难保,根本无力输出精纯的真元为他人疗伤。
“李兄弟,你先调息!俺来想办法!”萧风见状,急忙阻止。他猛地一捶自己胸膛,逼出几滴蕴含着旺盛气血的本源精血,就要渡给王朔。
“不可!”李逍遥虚弱但坚定地拦住他,“你气血虽旺,但属性刚猛,他们此刻经脉脆弱,承受不住你的气血冲击,只会加速死亡!”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萧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柳媚儿银牙紧咬,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散发着浓郁生机与药香的碧绿色丹药:“这是‘乙木回春丹’,地阶下品,蕴含精纯乙木生机,或可一试!”她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分别喂给云萝和王朔。
丹药入腹,化作两股温和而强大的生机之力,迅速滋养着两人干涸的经脉与破碎的内腑。云萝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许。但王朔的伤势实在太重,乙木生机虽能延缓生机流逝,却无法逆转那崩溃的躯体,他的气息依旧如同风中残烛。
“只能暂时稳住……必须找到更有效的疗伤圣药,或者……”柳媚儿看着王朔,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气氛再次变得沉重。李逍遥看着濒死的同伴,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空空如也的丹田和剧痛的神魂,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实力!还是实力不够!若他有金丹修为,何至于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全力运转太初造化功,哪怕速度缓慢,也必须尽快恢复一丝真元。同时,他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溪水潺潺,雾气流动,周围死寂得可怕。
突然,李逍遥目光一凝,落在溪流对岸一片阴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石林死寂煞气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意,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能量都不同。
“对岸……有东西。”他低声提醒。
萧风和柳媚儿立刻警觉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对岸的迷雾缓缓散开些许,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狭窄的石缝。那缕奇异的灵力波动,正是从石缝深处传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逍遥挣扎着站起身,眼神恢复了锐利,“此地不宜久留,黑煞教随时可能追来。这石缝后的气息虽然陌生,但总好过留在这里等死。进去看看,或许有一线生机!”
萧风重重点头,再次扛起王朔,抱起云萝。柳媚儿也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绸带。
三人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涉过那污浊的溪流,朝着那幽深的石缝,一步步走了进去。
石缝初极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复行数十步,周遭的石壁变得异常光滑,仿佛被什么利器精心雕琢过。而那缕锋锐的灵力波动也愈发清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走出石缝,眼前景象让三人都是一怔。
这并非想象中的洞穴,而是一个小小的、封闭的山谷。山谷不过百丈方圆,四周是笔直如削的峭壁,头顶被浓雾笼罩,不见天日。山谷中央,没有任何植被,只有一片荒芜的沙地。
而在沙地的最中心,赫然插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样式古朴、剑身布满暗红色裂纹的长剑。它静静地插在那里,仿佛已经经历了万古岁月。那股令李逍遥都感到心悸的锋锐灵力波动,正是源自这柄残剑!
残剑周围,弥漫着一股苍凉、寂灭、却又无比纯粹的剑意。仅仅是靠近,就让人皮肤感到刺痛,神魂为之颤栗。
“这是……什么剑?”萧风喃喃道,他肩上的王朔和怀中的云萝,在这股剑意影响下,眉头似乎都微微蹙起,不知是痛苦还是其他。
柳媚儿也是面露惊容,她能感觉到,这柄残剑的品阶,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李逍遥的目光则完全被那柄残剑吸引。他体内的太初真元,尤其是无痕剑,竟在此刻发出了微弱的共鸣!不是敌意,更像是一种……同源般的吸引与哀鸣。
他缓缓走上前,在距离残剑三丈之外停下。越是靠近,那股寂灭剑意就越是强烈,仿佛能斩灭一切生机。
然而,就在这无尽的寂灭之意中,李逍遥敏锐地感知到,在残剑正下方的沙地里,似乎有一缕极其微弱、但精纯到极点的……生机在流转?
是错觉吗?
在这柄散发着灭绝一切气息的残剑之下,怎么可能存在生机?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忍着神魂的刺痛,将神识凝聚到极致,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残剑下方的沙地。
下一刻,他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了!
在那残剑镇压之下,沙地深处,竟顽强地生长着一株不过三寸高、通体翠绿欲滴、形态宛如一柄微小玉剑的奇异植物!它周身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碧光,与残剑的寂灭剑意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诡异地共存着!
那精纯到极致的生机,正是从这株“玉剑草”上散发而出!
“这是……剑心草?!”柳媚儿似乎认出了此物,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传说中只在绝世剑修坐化之地,或其佩剑经万年剑气滋养之地,方有极微小几率诞生的疗伤圣物!蕴含无上剑意与磅礴生机,能重塑经脉,再续道基!”
她的目光瞬间投向气息奄奄的王朔和云萝,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李道友!此物……此物或许能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