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死寂的酆都城中。
“哒哒一”
二人唯有脚步声在长街回荡。
陈鸣紧握着手中金札,嘴角微不可扬,他陈清云何德何能,竟被地藏王菩萨所看重,端是一件好宝贝,能上天入地,只是可惜了无生老母既犯杀业,当承其负。
陈鸣手腕一翻,便将金札收起,跟随青面鬼吏往森罗殿而去。
一路上,道路两旁的建筑轮廓渐渐模糊,泛起黑雾,陈鸣突然停步,这黑雾来的奇妙,与他记忆中去森罗殿的路截然不同。
倒是令他想起了一些其他传闻,据传,鄯都城中若有黑雾缭绕之路,循之可直抵罗鄯山。
这罗鄯山可是了不得的去处!
罗鄯山在阴曹地府之北方癸地,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其山有洞,洞中有六宫,洞中六天鬼神所治!
六宫分别为纣绝阴天宫、泰杀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照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与敢司连宛屡天宫。此六天宫各有一位宫主。
六宫职能与十殿职能也是相似,只是十殿阎罗之事务,涉及人间阴阳,凡人生死,需三曹对案,鄯都大帝、东岳大帝与地藏王菩萨皆有权插手,而罗鄯六宫只负责阴司幽冥事务,对鄯都大帝负责,主要应付厉害的鬼神之流,就连东岳大帝也无权过问。
“敢问鬼官,此路幽雾缭绕,莫非直通罗鄯圣境?”
青面鬼吏闻言,嘴角一咧,青面直皱:“道长慧眼!此路直通罗鄯山。不止阎罗天子,其馀几位殿君也都在北癸罗鄯玄府相候。”
陈鸣心头一震。北癸罗鄯玄府,鄯都大帝的神宫所在。他不由脱口而出:“难道———”
青面鬼差一身墨色官服,腰间铁算盘叮当作响,手中靛蓝帐簿无风自动。闻言微微颌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不错。帝君,要见你。”
对方这一笑,笑的陈鸣心中慌张,可反过来想,他来阴司借宝一事,连地藏王菩萨都惊动了,鄯都大帝亲自召见,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阴司的水,本就深不可测。
说起来,地藏王菩萨终究是佛门中人,而鄯都大帝与东岳大帝,才是天庭正朔。
虽说佛门明面上也归天庭统辖,但实际么·
呵呵一一“哗啦啦—”
二人踏着黑雾前行约三刻,忽闻水声轰鸣。
复行数十步,雾气骤散,眼前壑然开朗,陈鸣面容忽的一滞,两千六百里的罗鄯山如擎天巨柱拔地而起,山体漆黑如墨,直插九幽穹顶,将那片永夜般的天空生生抵住。
那环绕山脚的黑河奔腾咆哮,黑水逆流而上,激起千重浪涌,轰鸣声震得脚下大地都在颤动,青面鬼吏见陈鸣神色大骇,神色淡然,指向山间几处璀灿光团:“道长你看,那几处最为亮堂的地方,就是六宫所在,那黑河名曰玄冥,是仅次于黄泉的第二大河!”
陈鸣抬眼望去,但见蒙特内哥罗之上无数幽光如星子闪铄,在永夜中明灭不定。最顶端处,黑云缭绕,隐约可见一座玄色宫殿悬浮虚空,殿周环绕着六道璀灿光团,那必是鄯都大帝的北癸罗鄯玄府无疑。
“请道长请出法帖!”
“哦!”
陈鸣闻言,手腕一翻,那道暗金法帖已然托在掌心。青面鬼吏当即整衣肃容,对着法帖恭躬敬敬拜了三拜,铁算盘在地上即出清脆声响。
“再请道长将法帖祭于虚空!”
陈鸣依言照做,将法帖向上一抛。
“哗!”
就见那法帖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艘数丈长的黑金渡船悬于半空。那纸船通体如墨,却泛着点点金芒,船侧无桨也无舵。
陈鸣抬手一招,渡船便轻飘飘落下,稳稳停在玄冥河面,竟连半丝水花也未溅起。
“请一”
青面鬼吏微微侧身,抬手示意陈鸣登船陈鸣大步跨入,眼中闪过几分讶异,不由赞叹道:“这法帖竟有如此神通,倒是头一回见识!”
青面鬼吏嘴角微扬,嗓音低沉:“道长日后若想一览黄泉风光,只需与法帖言明即可。”
陈鸣朗声一笑,抚掌道:“看来是我小瞧了!”
他先前使用法帖,却只是将其当做入阴司的手段,却是未真正了解一番。
二人登船刹那,黑金纸船无风自动,顺着滔天浊浪疾驰而上。
陈鸣负手而立,只见两岸景色如浮光掠影,星河倒悬,令人目不暇接,玄冥河水在船底轰然分开,又于船尾汇成旋涡。
“哗啦啦——”
北癸罗鄯玄府。
重楼叠阁,鳞次栉比,廊腰缦回处,时有青荧鬼火明灭。
万千宫阙之中,一座通体由鄂都黑石垒砌的巍峨大殿拔地而起,其势如巨兽蛰伏,玄铁门媚上“罗鄯”二字以玄玉嵌就,森森然,庄重威严。
殿前立六根数数人合抱的“罪孽柱”,柱身缠绕着用业火锻造的青铜锁链,锁链上镌刻着《太上洞渊神咒》全文,字字发着微光。
大殿之前还有九层黑玉阶。
踏上黑玉阶,迈进入大殿之中。殿门洞开的刹那,御道两侧廊柱旁的青铜灯“轰”地燃起。顺着灯焰指引望向大殿尽头,陛石浮雕之上还有九层玄玉阶。
此刻的九层玄玉阶上空无一人。
在御道左列,各摆放着十张玄铁案几,分别归属于十殿阎罗,还有六张黑漆卷云纹案几,供六天宫主就位,而御道右列却是空空如也。
“阎君,你那小友面子不小啊!”
秦广王端坐玄铁案首,他面如方田,长须垂胸,头戴进贤冠,绛纱袍上暗绣冥纹,玉板轻叩案几,语带三分调侃。
阎罗王玄衣裳加身,负手而立,闻言淡淡一笑:“此子根脚如何,诸位心知肚明,何必在此说些风凉话?”
“这一—”
秦广王一时语塞,随即抚须大笑:“阎君所言极是,倒是吾等福缘浅薄了。”
一众殿君也跟着笑着。
“敢问阎君,”楚江王头戴貂蝉冠,冰裂袍上寒雾缭绕,手执玄铁尺,“帝君此番为何亲自出面?”
阎君眸光微动,沉吟道:“唔一”
“地藏既已显圣,帝君若不现身,岂非显得我阴司无人?”
“你们说,是也不是?”
阎君说的清楚,引得其他殿君抚须长笑。
“阎君高见。”宋帝王授须接口,“这白莲佛母合该有此劫难,纵是菩萨亲至,也无济于事!”
“此言有理!”
正当诸殿阎君议事之际,殿门处忽闻蹄声清脆。
大殿外又出现两人,一人牵着缰绳,一人骑着白马,就这般堂皇进了大殿。
十殿阎罗齐齐侧目,秦广王执玉板,忙起身道:
“宝相真人,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