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醒。
天光未明,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明明是清晨,却昏暗得如同日暮。
“哒哒——”
“哗啦啦!”
杂乱的脚步声混着雨声,在堤坝上响成一片。
江州与鄱阳相连之处的堤坝差不多有百里长,如今这种情形,除了都加固一遍,没有其他办法“快快!”
童文博顶着个破旧的斗笠,蓑衣早已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嘶哑着嗓子吼道:“快!再快些!”
临时搭建的草棚下,十几个汉子正拼命捆扎着场捆。
他们忙的手忙脚乱,一对小山的璟捆被人用竹索串起来,几个人在前面抬着扔下河,后面人在串。
可童文博扫了一眼就知道,不够,远远不够!
他一把拽住个正搬运石料的年轻军卒,大吼道:“去城里!把能喘气的都叫来!”
那军卒被吼得发懵,待看清是童文博,连行礼都忘了,丢下石块就往城里跑。可刚跑出几步,
脚下一滑,“扑通”摔进泥水里。
“废物!”
童文博骂了一声,转头又去忙其他去了。
那年轻的军卒急忙起身,抹了一把脸,忙往城里赶。
江州城。
“铛铛铛!”
军卒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铜锣,沿着长街一个劲的敲,可雨声太大,铜锣声太小,他无奈,只能挨家挨户的敲铜锣!
“铛铛铛!”
“咔嘧!”
屋门猛地被拉开,一张带着刀疤的凶脸探了出来:“大清早的豪什么丧!”
年轻军卒被吓得后退半步,却仍挺直了腰杆,铜锣往肋下一夹,抱拳道:“这位好汉,堤坝危急,童大人命我等召集壮丁增援!”
那刀疤汉子闻言一愣,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啥?要垮堤了?”
年轻军卒忙解释:“没垮,没垮,就是让大家伙去堤上帮忙!”
“等着!”
汉子扭头就往屋里冲,粗的嗓音震得门板发颤,“婆娘!把老子的蓑衣和斧头拿来!”
年轻军卒急忙喊道:“不必跟我!您直接往堤坝去便是!”说着举起铜锣“铛”地一敲,“我还得通知其他人!”
大汉瞅了眼半身泥的年轻军卒,直接将对方拉了进来,又道:“不急这一时!”
“婆娘!弄点热水,给这小哥洗洗!”
年轻军卒有些呢,可力气却没这大汉力气大,只能被拽了进去。
片刻之后。
年轻军卒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挨家挨户开始敲了起来!
“铛铛铛!”
铜锣声在雨巷中回荡,一扇扇木门陆续打开。朦胧水汽中,人影如潮水般从各处涌出,扛着麻袋、提着铁锹,沉默地往堤坝方向汇聚。
年轻军卒路过一座黑漆大门紧锁的宅院时,还是习惯性地举起铜锣。
“铛!铛!铛!”
他敲了好些遍,可都没有反应,他摇摇头,这种高门大户的主人家,早在江州战事初起时就举家北迁了,哪会等到今日?
正要转身离去,身后突然传来“嘎吱”一声刺响。
原来是侧门开了。
“等等!”
“你敲锣作甚?”
一个孩童探出脑袋,年轻军卒一喜,忙上前道:“小孩,快去喊你家大人!”
“咔嘧!”
“门又关上了!”
过了片刻。
门又开了。
探出张蜡黄的脸,那中年男子裹着件不合身的绸缎褂子,他枯瘦的手指扒着门框,满脸不耐:
“有屁快放!
年轻军卒被这气势唬得一惬,仍抱拳道:“这位-掌柜,堤坝危急,童大人命我等一一”
“啥?堤坝要垮了?”
男子猛地瞪大眼睛,二话不说,“砰”地摔上门,震得门框上的灰直落。
“你——”
年轻军卒欲言又止,就听得里面大喊着:“兄弟们,快收拾东西,洪水要淹过来了!”
门缝里传来窒穿的响动,年轻军卒摒息凝神,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大哥,怎么回事!”
“少废话!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
“你们几个,快带着弟弟妹妹收拾!”
墙角蜷缩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纹丝不动。
男子正要上前训斥,一个断臂孩童突然起身,颤斗着去拽他的衣袖:“帮主,明爷爷说过”
“闭嘴!”
男子呵斥道,“那老东西已经死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孩子也站了起来,他缺了一只耳朵和眼晴,声音细若蚊蝇,“行善积德—来世就不用挨饿了男子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雨水从天上倾倒而下的哗啦声。
年轻军卒了证,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原来是一窝乞巧,还拖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他还以为是什么强盗贼人,占了宅院。
“罢了,”他低声自语,正要转身离去。
就在他抬腿准备走时,大门旁边的侧门又开了。
“哎呀一—”
十几个衣衫槛楼的汉子鱼贯而出,他们面色蜡黄,身材瘦削,看着也没几两肉。
“军爷!”
为首的汉子哑着嗓子喊道,浑浊的眼中却闪着光,“俺们去护堤,能给口饭吃吗?”
年轻军卒微微一证,连忙转身大声应道:“管饱!想吃多少都管够!”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在雨幕中格外响亮。
鄱阳湖水晶宫。
“哗啦啦!”
拳头大的水泡不断的浮起。
阴七负手立于大殿中央,冷声道,“龟丞相,本统领再强调一次,任何水族不得上岸!”
“是、是!”
龟丞相偻着背,龟壳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只是”他欲言又止地警向殿角。
阴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银甲小将元斗仍昏迷不醒,那杆亮银枪躺在旁边。
“阴统领明鉴,”龟丞相搓着手,“鄱阳湖方圆八百里,光靠小老儿实在:不如让元斗将功折罪?”
阴七眉头一皱,这杂血蛟龙,有杆厉害的长枪,还会打斗之技,若非是有五雷旗在手,他定是降不住他,不过对方说的也是,这鄱阳湖太大,还是缺人手。
“你能保证他醒来不生事端?”
“老朽是看着元斗长大,定然不会是非不分!”
阴七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将腰间的五雷旗又掷了出去。
“咔!”
那躺倒在地昏迷不醒的银甲小将,身上忽的浮现电光,被雷旗召唤,便脱体而出,落入五雷旗中!
“记住你的话。”
阴七收回五雷旗,冷声道,“若生事端,你们二人同去阴司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