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黄牛夜盗农家犁,金光咒起恩怨结
三更半夜。
月光穿林渡叶,惨白如霜,照得满山幽寂。
嘎一声鸦鸣骤然划破寂静,嘶哑刺耳。
“嘎吱。”
林间枯枝断裂,草虫声骤断。
扑棱棱—
一只夜鸦自树梢上惊起,掠过夜空,转眼便消失不见。
“嘎吱。”
又一声枯枝断裂声。
循声看去,山林黑白相间,有一道魁悟黑影正手脚穿行林间。
定晴一看,原来是位人身牛躯,鼻穿铁环的黄牛精!
但见那老牛肩扛一老旧犁具,鬼鬼崇崇穿过山林,摸到荒地中央,那荒地肥艘,下有溪流,是大大的沃壤,他四下张望后,忽的将担套上脖颈,仰天“”地长啸。
“哗啦!”
妖躯暴涨,现出黄牛真身,高有六七尺,长有丈馀,牛眼中滚落黄豆大的泪珠,“啪嗒”砸在犁沟里,悄然润无声!
这黄牛精本是农家耕牛,机缘巧合吞了山里的黄精启了智,其主姓张,是个腐腿老农,普通佃户,待它极厚,冬日必熬豆饼热汤,夏夜总为它赶蚊摇扇,耕田时从不鞭打,只轻喝声“走哇”。
去年冬,张老头死了。
后来,它离开了村子,同好友马光,被猪掌柜收留。可不知从何时起,每当夜深人静时,他见那荒地,总是忍不住想去犁。
但是这犁具是百姓的宝贝,他也不敢强占,每次他上瘾之时,都是将犁具偷出来,犁完地再还回去,如此,却也未曾被发现过。
只是今日—
黄牛运气却是不太好,或者说他要倒大霉了。
林间草虫切切,周遭树影婆裟,加之这“”牛叫声,却是颇为诡异。
片刻。
附近传来一阵枯枝落叶被踩的动静。
黄牛精猛地顿住犁头,耳朵一抖,尾巴僵在半空。
有人!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
“师兄,找到了!”
话落。
便见两个灰袍道士自林间窜出!
为首的那人年纪轻轻,头戴九梁巾,身着松烟道袍,斜跨靛青布袋,上绣八卦,手持三尺六寸青铜法剑,怒目圆睁。
“孽畜,你为何要偷李庄户家的犁具?”
黄牛精见是两个道士,虽辨不清对方师承来历,却想着既是道门中人,总该讲些道理。忙变成人形,拜道:“回禀道长,小妖见这荒地荒着可惜,便借来犁一犁——”
“借?”
道士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寒光四射。
“孽畜,你可知那户老农发现犁具不翼而飞,如今已吓得昏死过去!”
“啊—”
黄牛精惊呼出声,登时愣在原地,平时都好好的,今日怎会出了岔子?
还未来得及多想。
便听那道士厉声喝道:“再者说不告而取,不是借,是偷!”
“孙某最恨这下三滥的手段,算你倒楣,今日便送你去见豹尾阴帅!”
黄牛精见眼前道士说他偷犁具,要将他斩了,瞬间“扑通”一声跪倒,魁悟身躯抖如筛糠:“小妖知错!这就去还犁具,求道长饶命!”
旁边的年长道士手持拂尘,身背法剑,忽见黄牛精身材魁悟,非同一般,忽想到院内高功苦恼坐骑一事,自己要是将其送给对方,那突然轻咳出声:
“咳咳一—”
“孙师弟,且暂熄雷霆之怒。”
“仙道贵生,不如让它戴罪立功!”
孙不五面色一僵,不想一贯杀伐果断的师兄,怎跟他谈起了戴罪立功?
他们自下山到现在,多少妖魔鬼怪,都被师兄斩了个干干净净。
他偷眼警向郑伯恩,却见师兄目光灼灼,只得咽下疑惑,低声问道:“师兄,如何戴罪立功法?”
郑伯恩看向荒地中央,瑟瑟发抖的黄牛精,开口问道:“如今你我二人下山降妖除魔,却还是缺个脚程,此妖筋骨强健,不若,让这黄牛精做我等坐骑如何?”
“可一一”
孙不五想说,他们有甲马符,速度比这牛妖快多了,但却见师兄目光看来。他下意识的侧过头去,低声道:“那便听师兄安排。”
天师道长幼有序,他也不敢违逆师兄意见,
郑伯恩持须笑道:
“元那黄牛精,与我师兄弟二人当个脚程,随我师兄弟斩妖除魔,岂非一段佳话?”
黄牛精双眼圆睁,不敢置信,为何刚才还着要将他斩了,可如今又要使唤他当坐骑?这又是何道理?
他埋头思付,瓮声拜道:“道长恩典,小妖心领。只是此地乃小妖安身立命之所,有小妖诸多好友,若离了这片土地,便如无根浮萍,日夜难安!”
而后抬头两人,牛鼻铁环“叮当”轻响:“至于李家犁具之事,若李家老丈真因此丧命,小妖甘愿领罪!”
“只求道长先准小妖归还犁具,再领责罚!”
孙不五与师兄郑伯恩交换眼色,皆默不作声。
其实若非是他们二人半夜三更投宿李家,那李老头怎会半夜起来给他们开门?又怎会发现那不翼而飞的犁具!
但此事却方万不足为外人道也。
孙不五见眼前黄牛精居然不识好列,便想让对方吃吃苦头!
“孽障”
“做我天师道弟子的坐骑,还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
孙不五忙手掐子午诀,脚踏天罡北斗,手持青铜法剑,一步蹬出,便落至荒地中央。
“孽障,吃我一剑!”
黄牛精见对方来势汹汹,不能打也不敢打!急忙就地一滚,再开口道:“道长何至于此,为何不让小妖先去送还这犁具,再来领罪?”
“还敢躲?!”
孙不五剑势一顿,口中疾诵《斩邪神咒》:“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
法剑应声泛起青芒,剑脊上“斩妖缚邪”四字篆文逐一亮起!
那黄牛精听得咒言,浑身竟觉被无形锁禁,四蹄深深陷入泥中。
“刷—一”
剑光如电,寒芒闪过!
黄牛精尚未反应过来,左臂已齐腕而断,“啪嗒”一声砸在地上,五指犹自抽搐。
“眸一剧痛之下,牛妖跟跪栽倒,断腕处血如泉涌,将身下泥土染得猩红。它蜷缩着身子,牛眼瞪得滚圆,喉间挤出撕心裂肺的哀豪。
郑伯恩见状大急,暗骂师弟鲁莽,砍了前蹄还怎么当坐骑?
就在此时。
忽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孙不五手中一顿,一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林间一匹高头白马疾驰而来,鬓毛飞扬!
他面色一喜,心中暗道:这白马来的好!
马光远远瞧见兄弟断腕染血,登时目欲裂,也未注意二人身份,一个冲撞,扬蹄便朝郑伯恩胸口踏去!
“妖道受死!”
可却见郑伯恩毫无惧色,轻摆拂尘,掐诀念咒:“天地玄宗,万本根。
片刻。
郑伯恩灰袍之上肉眼可见复上一层淡淡金光。
“哒哒—”
“砰!”
马蹄正中胸口,却如撞金钟,灰袍上金光乍现,郑伯恩立刻倒飞三丈。
那孙不五见此,急忙收剑去看自己师兄如何!
此刻马光毫无喜色,反更惊惶,他的马蹄在颤斗,蹄子都在渗血,
好硬啊!
他努力集中注意,一口叼住黄牛精后颈,甩上马背,急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扔了它,我们去找掌柜的!”
黄牛精却死死着犁柄,浑浊牛眼望向虚空,那里似有个瘤腿老农,正笑着冲他招手。
不知道是姓张还是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