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阴赌一
“稽查司?”
“这一”
四人虽然离着那罗汉松有些远,可宁采臣的话语,却如同惊雷一般,使得众人皆惊疑不定。
过了片刻,姚穆云低声道:
“道长,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姚穆云如此问,自然是知晓稽查司在阴司的地位。
陈鸣摇头解释。
“姚兄有所不知,贫道实是没有办法。”
“今日阴司倒是清闲,东岳大帝邀阎君下棋,陆判又被鄯都唤去问话,若非还有宁兄在,贫道怕是要空手而归。”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众人心头剧震。
“哈哈哈一一”姚穆云闻言,笑着道:“看来姚某还是低估了道长了,我们快些走吧!”
其馀三人此刻却是已是心服口服。
吴致用与慧仁慧明三人倒是反应机敏,当即整肃衣冠,朝着宁采臣躬敬行礼。
“见过宁判官!”
宁采臣只是微微颌首。
尤其是慧明和尚,合十欲上前套近乎,却被宁采臣周身威仪所镊,终究没敢靠近陈鸣目光扫过众人:“今夜天时正好,宁兄可愿随贫道走一遭?”
“听道长安排!”
姚穆云见状,笑着道:“那我们快些走?”
慧仁和尚与吴致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敬畏。慧明更是低眉顺目,不敢多言半句。
于是一行人踏着月色而行。
四位金丹修土,一位阴司判官,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陈鸣往城隍庙方向走去。
衢州城隍庙。
数点灯火在夜里亮起。
中年庙祝正拎着灯笼,在山门前来回步,眼晴不时扫视四周,不知道是望风,还是在等人。
忽而夜风一滞,山门前冒起一阵青烟,待青烟散去,凭空现出个拄着褐木杖的白须老者!
那白须老者与庙祝低语几句,对方连连点头,随即侧身让开一条道儿,而后白须老者转身入内,步履轻捷得不似年迈之人。
他绕过仪门,避开正殿,径直往后殿行去。
后殿灯烛辉煌。
“咚咚咚。”
他抬手在门扉上小声即了几下。
“进!”
白须老者推门而入,但见殿内数码身影端坐。他当即躬身作揖,褐木杖在青砖地上叩出清脆一响。
“峥嵘土地,见过城隍老爷,见过文判,见过武判!”
三位阴神闲坐其间,皆着常服。
城隍老爷着靛青缎面长袍,腰间系着条玄色革带,文判身着竹叶青棉布道袍,不绣补子,不绣八卦,武判则是一身赭红麻布箭袖短打。
文判含笑摆手:“老友何必多礼。”说着便拉他入座土地也不客气,入座之后,笑呵呵脱了靴子,往桌上一倒。“哪”一声,十数枚泛着幽光的铜钱滚落桌面。
那铜钱非金非铜,隐约可见“阴司通宝”四字。
文判解下腰间算袋,取出一册《衢州福禄簿》,武判摸出几颗血色珠子,异香扑鼻。
待三人取了赌资,目光便纷纷看向城隍老爷。
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一本帐簿,随后撕下一页,道:“这这位信徒还有二十年阳寿,权作赌资。”
文判掀开骰盅,三枚骨制般子静静躺着,六面分刻“生、死、富、贵、贫、天”。
他环视众人,笑问:“诸位,今日赌些什么?”
山门前,夜风鸣咽。
中年庙祝娴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揭开层层包裹,摊开是几块梅干菜猪肉烧饼,冷硬却透着咸香!
长夜漫漫,须得靠这点油水撑着。
“啪嗒、啪嗒—”
山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是愈发清淅。
中年庙祝喉头一紧,慌忙将烧饼塞回怀中。
再抬头时,那山门青石阶梯下,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影。
为首的是个年轻道士,左后跟着位身着玄袍的汉子,借着月光,还是有些眼熟。
右侧并肩站着两人,一个穿暗纹袍服的年轻人,腰间悬着令牌,另一个一身白袍,披头散发。
这三更半夜,来城隍庙作甚?
他忙不选提着灯笼上前,正欲细看,却听到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徐庙祝,是老僧。”
灯笼火光摇曳间,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徐庙祝先是一,随即恍然:“原来是慧仁禅师!上次水陆大会,多亏禅师指点!‘
目光一转,又见慧明上人静立一旁,连忙拱手:“见过慧明上人!“慧明目光微动,
在陈鸣与宁采臣身上一扫而过,只淡淡颌首。
待看清吴致用也在其中,徐庙祝更是惊讶,连忙作揖:“吴统领也来了!“吴致用面色微变,却同慧明一般沉默不语。
正待徐庙祝心生疑惑,这平日健谈的几位,今日怎都这么拘束之时,便听得陈鸣开口:“徐庙祝,吾等有事要见城隍大人!”
“烦请引路!”
“这—”
徐庙祝面露难色,在众人注视下,只得拉着吴致用衣袖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吴统领,这是—”
吴致用却未解释宁采臣身份,只道:“深夜拜访城隍大人,自然是有要事!”
“土地述职?”
吴致用闻言,皱紧眉头。
吴致用身为镇魔司统领,常年与阴司往来,自然也算见多识广。警如那位稽查司判官,威仪赫赫,自是毋庸置疑。
所以他也知晓,土地述职只在朔望之期或四时大祭。眼下既非初一十五,也非节气更替,何来述职一说?
吴致用抬眼欲询陈鸣,忽见身旁宁采臣眉心的九芒星纹忽地一闪,刺得他双眼生疼,
泪水顿时涌出。
“宁兄?”陈鸣低声问道。
宁采臣面露郝然,低声道:“九光印初成,尚不能收放自如,倒是让道长见笑了。”
陈鸣内心替吴致用默哀半刻。
“吴统领,你这是一”
徐庙祝手足无措,手指紧紧住灯笼杆。他何曾见过三司统领这般狼狐模样,更想不通为何自己一句推辞竟惹得对方如此反应。
吴致用紧闭双目连连摆手,强自镇定道:“无妨,夜风迷眼罢了。”
姚穆云在旁听得真切,嘴角微扬“阿弥陀佛。”慧仁与慧明齐声诵佛,手中念珠转得飞快。
宁采臣未再理会吴致用,径直上前两步,双目直视徐庙祝,眸中异色流转,只听得他冷声道:
“城隍当真在听土地述职?”
徐庙祝稍稍抬眼,与其对视,只觉那目光似要穿透三魂七魄,双腿雾时如灌铅般难动。
喉头滚动间,冷汗已浸透中衣:“不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