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茶铺
金乌巡天。
岔道上,茶铺的“沉记”二字正地垂着。
陈鸣系驴时,警见店内那年轻店家正俯首翻卷,抄抄写写。
乍看之下,这店家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书卷气,可第二眼瞧去,却觉对方脸有异样,
结合机缘笈所言,当真是命不久矣。
“咳—”
兴许是烈日晒烫了屁股,驴儿忽地仰头嘶鸣。
店家抬头,便见陈鸣立在铺前,他连忙起身,拱手一揖,含笑招呼:“道长,里边请“道长,想喝点什么?”
“一壶举岩!”
店家闻言,问道:“一壶可要不少银钱。”
“不妨事。”陈鸣笑道。
“那请道长且候。”
“店家,我看你刚才在写东西?”
“恩。
“是在记帐?”
“不是,帮人修谱罢了。”
“咳咳—
店家突然掩袖低咳,慌忙抽出块泛黄的旧帕子,仓促捂住嘴角。
他偷警陈鸣,见道士神色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将帕子回袖中。
陈鸣伴装未见,称赞道:“先生高义。”
乱世藏金,不如藏谱,修谱之责,恩重如山。
店家收起帕子,摇头道:“当不得高义,力所能及罢了。”
“哗啦啦-
—
茶汤入盏,热气袅袅。店家手腕微颤,一滴溅在陈鸣袖口。
“见谅。”他低咳着转身离去。
陈鸣看了一眼茶汤中沉浮的叶梗,沉吟道:“店家,你这茶摊不错,若因伤病弃了,
实在可惜。”
“我有一符,可治店家的肺痨。”
店家闻言,脚步一滞,惊喜交加,而后神情又暗淡下来。试探问道:“道长,这作价“若是祛的是小病,那收小病的钱,若是消的是大病,那便收大病的钱。”
店家心头一凉,肺痨可是要命的病。
可又听得陈鸣再道:“算了,贫道也不差钱,这符且送你。”
陈鸣袖袍微动,一张黄符已平铺案上。
店家眼皮一跳,心起狐疑,眼神闪铄,这道士竟分文不取,莫非另有所图?
却到底没有拂陈鸣心意,作揖道:“多谢道长。“说着便从桌上拿起黄符。
“且慢“店家可知这符篆如何用?”
“不知。”
“店家且看一店家抬眼看去,便见陈鸣双指夹着黄符,轻轻一晃,黄符不引自燃。
突现的火光吓得店家一个翅起。
那符灰落进茶汤,两者相溶,竟浮起一层极淡的雾气,凝而不散。
“请一店家心中惊奇,鬼使神差地捧起茶盏,仰头饮下。
“道长真乃神仙!”
陈鸣端坐在首,受着店家的行礼,馀光却警见了刚才那伙,帮他赶驴的年轻将领。
陈鸣拂袖起身:“贫道先行一步。“
“沉某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不妨事。”
陈鸣轻拂道袍,翻身上驴,离开了茶铺。
店家还未直起腰,忽听一声清朗声响起:
“店家,来壶举岩。”
赵庭前大步踏入,战靴带起的风扑得茶幌猛地一晃。
“军爷稍等一”
店家脸色红润,中气十足,动作利落地擦拭桌面,又转身去取茶具,背影挺拔,哪还有半分病态?
“店家,怎如此开心?”一名兵丁忍不住探身问道。
店家眉眼舒展,笑着拱手道:“军爷明鉴。方才蒙道长赐饮符水一盏,”他轻拍胸口,声若洪钟,“说来惭愧,在下这缠绵数载的肺痨沉,竟已霍然而愈。”
兵丁们面面相,眼前的店家可不象得了肺痨的模样,那道士难不成是神仙?
赵庭前闻言,看着远处官道,口中喃喃道:“当真有这般神奇?那一一”
陈鸣离了茶铺,直往那衢州府而去。
待到暮色四合时,才见远处荒草间有灯火晃动。
等陈鸣赶着毛驴近前时,才发现是一间驿站,驿站大门紧闭,门口两盏灯笼随风摇曳。
“砰砰—
陈鸣牵着毛驴,拍着大门,扯着嗓子大喊道:“有人吗?”
拍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无人回应。
忽的,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就是取下门门的声音。
“哎呀一—”
门缝探出来个白发老头,手里提着个灯笼,揉着睡眼,橘黄色的火光落在陈鸣身上,
对方好一番打量,话也没说,便准备转身关门。
陈鸣连忙拱手道:“老丈,这荒郊野外,能否行个方便,容贫道借宿一宿?“
“道士,我这是驿站,不是客栈。”
陈鸣尚未答话,老驿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盯着陈鸣再道:“你不是书生—咳咳也不是当官的,不能进!”
老头声音沙哑,好似含了浓痰,“想要投宿,往前走三十里,有一个小镇,叫杜泽镇,去吧。”
说罢,便欲关上大门。
恰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在夜里极为刺耳。
老头手中灯笼猛地一晃,昏黄的火光中,一匹黑驹已人立而起。
“吁“开门—”
赵庭前扯着缰绳,厉声喝道。
那老头见是一队轻骑,领头的还是个校尉,自不敢怠慢,口中连连应是,将大门给缓缓推开。
陈鸣牵着毛驴,想要再争取一番。虽说是荒郊野外,寻常鬼祟见了他,怕唯恐避之不及。但夜露寒重,终究不便。
赵庭前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朝着陈鸣道:“道长,一起进来吧。”
陈鸣眉梢一挑,嘴角带笑,朝着对方打了个嵇首,道:“多谢将军。”
正厅。
灯火通明。
十数道人影在墙上微微晃动,陈鸣随兵丁们一齐盘腿而坐。
兵丁们偷眼打量这位能治痨病的道士,有人摸着下巴嘀咕:“这道士,也忒年轻了些,真能治病?”旁边人立刻肘击他肋下,示意别说了。
赵庭前卸了甲胃,拎起陶壶给陈鸣斟茶,问道:“道长不是金华人士吧?
“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贫道清云,在南河道太清宫修行。此番护送一位好友至金华。”
赵庭前点点头,落座再问:“那道长接下来打算去哪?”
“洪都府。”
话落,陈鸣身旁的两个兵丁突然呛了一口水,其馀几人皆面面相。
纷纷交换着眼色,西道正在闹妖教,这道士去那里作甚?
赵庭前神情一动,却面不改色,继续说道:“那巧了,吾等也是去洪都府,”他目光扫过子然一身的陈鸣,“不若道长与我等同行?山路多匪,也好有个照应。”
“那就麻烦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