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深处,血腥气与陈腐的泥土味混杂。
卫凌风看着眼前这个的苗疆小姑娘眉头微蹙,倒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话。
只是她那口音,象是几种方言硬生生揉捏在一起的,卫凌风听得云里雾里。
“蓝色?你能说话是吧?那太好了,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以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见小姑娘对自己似乎并不抗拒,卫凌风尽量放缓语速。
少女茫然地眨着大眼,声音带着奇异的腔调:
“窝——不造——窝只记滴,窝在介个洞洞里头打盹儿——然后,他萌——呼啦啦冲进来,要抓窝——然后——噗通噗通——就都死倒啦——窝不造发僧了森么——”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意思却很明确: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只记得在墓穴中栖身,然后这群人冲进来要抓她,接着这些人就莫明其妙地死掉了。
卫凌风想起她之前的话,问道:
“那你刚才说的——我的蓝色?那是什么意思?”
一提到这个,少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指着地上的尸体:
“窝能——看到人桑(身上)——的颜涩!追窝的坏银——他们桑——是黑乎乎滴贪婪——红彤彤滴是杀戮!外面后来滴银——是灰突突滴,代表害怕。“
最后,她的手指坚定地指向卫凌风,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
“小锅锅你不一样!你桑——是耗看嘀蓝!似平是守护,介个蓝真滴好好看!”
卫凌风心头微震,这能力闻所未闻。
“你能看到人身上的颜色’?代表善恶情绪?”他追问,“你怎么会看到这些?”
少女却困惑地歪着头,小脸上满是天真:
“不造哇——窝——就看到啦。“
说着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低头看看怀里刚刚抓的兔子,眼神里没有凶狠,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饥饿。
张开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竟真要去咬那兔子的脖子吸血!
“哎!打住!”卫凌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小脑袋:
“乖,忍忍。”他放柔了声音,跟哄小孩似的,“我带你出去,吃热乎的饭菜,管饱!行不?”
小姑娘被按住头,小嘴还保持着微张的模样,闻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脸上挣扎着渴望与窘迫:
“壳是窝——没有浅(钱)——”
都饿得要啃兔了,还惦记着没钱不能吃白食?
卫凌风有点想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不知该夸她有底线还是该说她傻得冒烟。
卫凌风迎着少女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笑道:
“不用花钱,我请你!既然你说我身上是蓝色’的很好看,那——你能相信我吧?
乖乖跟我走?”
她没回答卫凌风“信不信”的问题,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卫凌风,似乎在仔细“确认”他身上那份蓝色的深浅与真伪,反问道:
“小锅锅,你——你可以帮窝嘛?”
卫凌风毫不尤豫,用力点头:
“可以呀!你需要的话我会帮你!”
少女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小脸上绽放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谢谢逆!我可以听逆嘀!”
趁她安静下来,卫凌风立刻开始仔细检查地上的尸体,很快在一名头目模样的家伙怀里摸出一封被血迹浸染了一半的信函。
借着残留的火光,卫凌风迅速浏览:
【速将它寻回!若其体内“圣蛊”蛊虫破体,人死蛊灭,前功尽弃!切记!”】
“蛊破体?死蛊灭?”卫凌风目光再次投向那懵懂的少。
这小姑娘恐怕就是信中提到的“它”
个被体内可能藏着某种奇异蛊虫的“蛊人”?!
这些杀手,可能正是为她而来!只是不知何故,尽数殒命于此。
他又手脚麻利地将杀手身上携带的碎银铜钱搜刮一空,叮当作响地塞进自己怀里。
做完这些,卫凌风还不忘将俯身将沉重的棺盖重新盖好:
“扰了清静,见谅。”
接着拉起小姑娘走到墓穴入口处,运起气劲对着支撑结构猛地一掌拍出!
轰隆!
一声闷响,泥沙俱下,碎石滚落,整个墓穴入口瞬间被坍塌的土石彻底封死。
从墓里带金银财宝算盗墓,我只带个姑娘走—应该不算吧?
“走了。”
说着拉起小姑娘下山。
少女异常温顺,任由他牵着。
出乎卫凌风意料,她行动矫健,崎岖不平的山路在她脚下如履平地,紧紧跟随毫不拖沓,轻盈得象山间的小鹿精怪。
不过走到半山腰,借着清冷的月色,卫凌风才尴尬地发现,少女身上的对襟小褂和靛蓝百褶短裙好几处地方都裂开了大口子,露出底下大片雪白(月光下)肌肤,眼看就要春光乍泄。
“唉?锅锅你头上——颜色从蓝色变黄色咯!”
突然听见这声天真疑惑,卫凌风老脸一热,加速脱下自己的黑色外袍罩在少女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带着泥污却掩不住清丽的小脸。
“你看错啦!”
卫凌风牵着这只“粽子”下了棒槌山。
好在这已是云州边境,即便没有巧云客栈,前方不远也有小镇。
循着灯火,卫凌风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小镇客栈,掂量着从那些倒楣杀手身上摸来的碎银,要了间上房,又额外塞给小二一块:
“间上房,再送一桌热乎饭菜上来,荤素都要,分量管够!对了,”卫凌风并将那只野兔也递了过去:
“这只兔子也劳烦收拾一下,一并做了端上来。”
“好嘞,客官您二位楼上请!”
掌柜的堆着笑,眼睛在卫凌风气度不凡的打扮和少女那身古怪的装束上溜了一圈,识趣地没多问。
趁着等饭菜的功夫,卫凌风状似随意地向跑堂的小二打听:
“小二哥,今儿个是乾通几年几月了?”
小二麻利地抹着桌子,顺口应道:
“九年八月初二呀,客官这是天天跑外过糊涂啦?”
乾通九年八月初二!
卫凌风心头猛地一跳。
好家伙,这次一竿子直接给他支回了八年前!
思索间,客房内送来的饭菜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跑堂伙计手脚麻利地摆满了一桌子:油汪汪的烧鸡,碧绿的炒时蔬,香喷喷的酱牛肉,一大盆热汤,还有一盘刚出锅、冒着白胖热气的肉包子。
那只野免也被做成了红亮的酱免肉,摆在中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饭菜上桌的瞬间,旁边原本安静得象个小石雕的苗疆少女,眼睛“噌”
那光芒绿幽幽的,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终于看到了肉。
她再顾不得什么矜持(虽然她本来也没有),也忘了还裹着别人的袍子,两只小手如同装了发条,抄起筷子就开动!
风卷残云不足以形容其速度,那简直是饿虎扑食。
酱牛肉?夹起一大块塞嘴里,腮帮子立刻鼓得象仓鼠。
肉包子?小嘴一张,半个就没了影。
烧鸡腿?抓起来就啃,油渍麻花也不在乎。
那双黑亮纯净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对食物的全神贯注,吃得那叫一个香,酣畅淋漓,旁若无人。
卫凌风看得目定口呆,心说自己似乎能猜到这丫头体内到底是什么蛊了:饕餮干饭蛊嘛!
给她面前的粗瓷碗里续上茶水:”慢点慢点,别噎着,喝口水顺顺。”
少女百忙之中抬起小脸,嘴角还沾着酱汁和饭粒,朝着卫凌风咧嘴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口齿不清地“恩嗯”两声。
很快,她的目光又锁定了卫凌风面前那盘还没动过的肉包子。
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油亮的嘴唇,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卫凌风,带着最直白的渴望:
“小锅锅——那个包包——”
卫凌风忍俊不禁,直接把整盘包子推到她面前:
“都是你的,我不饿。”
“谢谢小锅锅!”少女欢呼一声,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毫不尤豫地抓起包子继续开啃。
不到一刻钟,满满一桌子饭菜,外加那只酱兔肉,竟被这小小的身躯一扫而空!
少女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拍了拍略鼓小肚子,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
“哇——难得半饱,谢谢小锅锅!”
卫凌风看着那堆空盘子,嘴角抽了抽,由衷感慨:
“你这胃——真是——”
他摇摇头,把后半句“养不起啊”咽了回去,正色道:
“饭是吃饱了,正事儿一会儿再谈,你先去洗个澡,你看你,跟刚从泥里捞出来似的,头发都打络了。”
这小家伙吃饱喝足之后说话也顺畅多了,这小家伙似乎脑筋不太好使,卫凌风想等着她彻底收拾回来在询问,于是指了指房间角落的屏风:
“后面有浴桶热水,去好好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嗯,新的我一会儿给你买来。”
少女很听话站起身,大概是卫凌风身上的“守护之蓝”让她毫无戒心,她竟当着卫凌风的面,就要把那件宽大的外袍褪下来!
“哎!打住打住!”
卫凌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小手,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房间角落竖着的素面屏风:
“到那后面去脱!我的小姑奶奶,你这也忒不避讳了吧?回头又得赖我变黄了!”
少女乖乖绕到了屏风后面,那身破烂不堪但对襟小褂和苗疆百褶短裙,被她叠得整整齐齐,褪下脚腕和手腕上那几串细小的银铃铛,宝贝似的放在衣服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噗通”一声跳进了注满热水的浴桶里。
水声哗啦,热气氤氲,屏风上的影子晃动,隐约勾勒出一个玲胧曲线,纤细的腰肢,挺翘的大包子—
刚洗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她在里面喊,“锅锅?锅锅!”
“又怎么了?”卫凌风在外面应道,“先说好,你再喊我过去,我可真说不清头上什么颜色了。”
少女的声音隔着水汽传来,带着点困惑和认真:
听她语气不似作伪,卫凌风这才绕过屏风。
只见浴桶里,少女正乖乖地趴在桶沿,湿漉漉的深紫色长发被拨到一侧,露出整片光滑紧致的背部。
小麦色肌肤在热水的浸润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水滴顺着漂亮的蝴蝶骨滑落,勾勒出少女的傲人曲线。
随着目光聚焦在她后颈处,果然,在那片细腻肌肤中间,赫然有一道寸许长的浮肿伤痕,颜色暗沉,微微凸起,边缘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嘶—”卫凌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伤处边缘。
“呜!”少女痛得浑身缩,发出声压抑的闷哼,脸皱成团。
“这不是刀剑或者钝器伤。”卫凌风仔细观察着伤痕的型状,“边缘扭曲,根部发黑,“是蛊!”少女几乎是脱口而出,虽然口音浓重,语气却异常笃定。
她努力扭过头,急切地问:
“小锅锅,那疤疤——什么型状咯?”
“恩——”卫凌风凑近细看,那凸起的纹理蜿蜒扭曲,“像——半条蜈蚣似的。“
“哦!断意蛊撒!”
少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脏污洗净后露出的秀美小脸上满是“原来是它”的表情,解释起来竟十分娴熟流畅:
“这种蛊虫钻进去的时候可痛咯!它的毒血坏得很,专门搅乱人的脑壳,让人记不清事,昏头昏脑哩!是坏银用来抓用的!
小锅锅,你得帮我把里面的毒血吸出来,然后——嗯——再用七叶鬼灯笼’的干叶子、银线草’的根根,再加点点蝎粉’捣碎了敷上去就好咯!”
卫凌风听得心头微震。
这丫头,失忆归失忆,对蛊术的了解却象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看来她变成现在这般懵懂模样,十有八九就是中了这“断意蛊”,被毒血侵蚀了神智记忆。
“行,知道了,帮你吸可以,”卫凌风看着她澄澈又信任的眼神,故意板起脸:
“但先说好,待会儿不许又说我头上颜色不对!”
少女用力点头,小脸写满认真:
“恩呐!小锅锅是好人,黄下没什么。”
卫凌风俯下身,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固定,嘴唇粘贴少女温热的颈后肌肤,能清淅地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斗。
他用力吸吮,一股带着奇异腥甜味的暗紫色毒血被吸入口中,立刻吐到旁边的痰盂里。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吸出的血液颜色转为鲜红。
“唔——”
每一次吸吮都伴随着少女压抑的痛哼,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桶沿,指节泛白。
当最后一口毒血被吸出时,剧烈的疼痛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身体一软,竟是直接昏了过去,小脑袋无力地枕在桶沿上。
“啧,这么不经疼?”
卫凌风无奈,也顾不上避嫌了,扯过旁边干净棉布,将这软绵绵湿漉漉且春光半泄的小姑娘从水里捞出来,裹成个粽子,小心翼翼地抱到房间的床榻上放好。
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卫凌风皱了皱眉。
虽然毒血吸出来了,但蛊虫的馀毒和可能的损伤还在。
他伸出手掌,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赤红光芒,精纯气劲缓缓透出,准备渡入少女体内,帮助她驱散馀毒温养经脉。
然而,就在那蕴含着魔门煞气的内力刚刚触及少女肌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原本昏迷的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刚才还纯净如小鹿的黑眸,此刻竟充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暴戾和凶悍!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瞬间从床上弹起!
裹在身上的浴巾因为她剧烈的动作骤然滑落大半,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和紧致诱人的腰肢曲线!
但她此刻的姿态却毫无旖旎,反而象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四肢着床,龇着小白牙,死死地盯着卫凌风,眼中凶光毕露,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卫凌风心头警铃大作,反应极快地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沉声喝道:
“你怎么了?!”
少女似乎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在挣扎,她痛苦地抱着头晃了晃,眼神在凶戻和迷茫间剧烈闪铄,声音嘶哑而混乱:
“窝——小锅锅——快——快闪开!窝——我控不住——它——难受!”
她小巧的身体紧绷着,象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危险的爆发力。
卫凌风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魔门气劲刺激了她体内的东西!
是那只所谓的“圣蛊”?他刻收敛全身息。
果然,随着魔门气劲的消失,少女眼中的狂暴凶戾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松懈下来。
但她依旧保持着警剔的姿势,大口喘着气,充满戒备和困惑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卫凌风,仿佛在辨认眼前这个散发着“守护之蓝”的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危险”。
卫凌风心思急转,目光扫过房间。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店小二的声音:
“客官,您要新添的热包子送来了!”
“放门口!”卫凌风扬声应道。
话音刚落,他眼角馀光瞥见少女那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因为“包子”这个词微微闪铄了一下。
有戏!
卫凌风心念一动,迅速走到门边,端起那盘刚送来的热包子。
少女的鼻子下意识地耸动了一下,凶悍的眼神里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本能的渴望。
卫凌风猛地将手中那盘包子往屋子中央的空地上一掷!
白胖的包子顿时滚落一地,香气四溢!
少女眼中凶光瞬间被食物最原始的欲望完全取代!
象一头扑向猎物的花豹,不管不顾地从床上弹射而出,朝着最近的一个包子凶狠地扑了过去!
就在她双手抓住包子,心神全被食物吸引的刹那,卫凌风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并指如风,精准无比地点在她光洁后颈的某个穴位上!
“呃——”
少女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如烟消散,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卫凌风眼疾手快地抄住她滑落的身子,重新将她抱回床上。
拉过一旁的薄被,将少女完全暴露的诱人胴体盖好,只留一张小脸在外。
过了片刻,少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再次缓缓睁开。
那双黑亮的眸子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纯净与懵懂,只是多了一丝迷茫和歉意。
她看着坐在床边的卫凌风,小嘴一扁,委屈又懊恼地小声道:
“锅锅——对不起哦——刚刚——我真的不是故意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