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风刚走,便从花玉坊后院小门走进一名老妇。
正是红尘道下属堂口,堕花舫堂主祁仙姑,而这花玉坊正是她门下的主要产业。
之前卫凌风在归云楼立威的时候她还嚣张过,后来随着一众堂主拜服卫凌风,前段时间卫凌风帮大家搞定石林镇,更是对这位红尘道的新星满怀钦佩,还在石林镇开了新的玉石店。
昨天晚上被掌座临时叫回来支持苏翎,结束后回离阳城休息,这也是早上才起来。
她警见窗前那熟悉身影一闪而逝,双眼登时一亮,脱口低呼:
“咦?那不是卫小兄弟吗?”
认出是卫凌风,她下意识想出声招呼,但那背影转眼已融入巷陌人流,快得只馀一片衣诀残影没赶上喊人,祁仙姑略显失望地收回目光,转而看见掌柜的正喜滋滋点着手中一叠银票,当即清叱一声!
正点银票的掌柜被惊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票子撒了,看清来人是谁,忙不迭躬身行礼,脸都白了:
“祁祁堂主!您来了!”
祁仙姑指着那叠银票斥道:
“好你个没眼力劲的狗才!卫小兄弟是什么人?那是咱们红尘道的顶梁柱,是自己人!你居然还敢收他的钱?”
掌柜的脸色由白转青,绿豆眼瞪得滚圆,说话都结巴了:
“啊?他就是卫凌风公子啊!这这这::我不知道啊!”
祁仙姑轻哼一声道:
“卫小兄弟是不在意这点银钱!但这显得我门下忒不懂规矩,不会做事!说,他刚买了什么?
“呢,他买了
在自家门主凌厉目光下,他赶紧凑到祁仙姑耳边,将方才那番交易一五一十嘀咕了一遍。
祁仙姑原本只是例行询问,听着听着,不禁瞪大了双眼。
喷喷—不愧是我们红尘道出来的子弟,年纪轻轻,这路子玩得可够野的啊!
可仔细一想,祁仙姑又觉得不对!
等等卫小兄弟说的要送的人端庄温婉有“人妻”之感,但实际关系又模糊不清关键又说不是真正的人妻?
他这说的怎么听怎么象是掌座叶晚棠啊!
而且他才来离阳城不久,也不可能这么快认识其他人妻并把进度调的这么快。
再联想到自家掌座叶晚棠平日里对卫凌风那不同寻常的回护与亲近,两人之间那份若即若离、
没错了没错了!卫小兄弟很可能想偷偷买来送给掌座大人的!
他们姐弟的关系已经到可以玩这种东西的地步了?
妙啊!他特意选了后面的,可不就是嘛!
毕竟咱们叶晚棠掌座大人还是处子,用这个又能增加情趣,暗通款曲红尘道,合欢宗,本就同道相近嘛,玩得花点怎么了?
不过,到底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江湖,祁仙姑看着空锦盒,很快又发现了不妥。
卫小兄弟毕竟初出茅庐,经验还是差了点火候!
他选的这玉石材质的物件儿,光泽温润,养人体脉,本是极好的,
可那是对深宫里的贵妇娘娘们来说的!
她们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庭信步,用这自然再合适不过。
可咱们的叶掌座呢?那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是要运功行气、飞檐走壁、与人过招动手的!
你说说,戴着这种东西,要是在紧要关头,这种沉重光滑的玉石玩意儿·不慎滑落出来。
哎呀呀!那场面喷喷喷,咱们掌座大人的威仪还要不要了?岂不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嘛!红尘道的老江湖都知道,调教习武之人,要用这个得是那名贵轻巧的木料做的!
又轻便,吸附力又好,行走坐卧,拳脚相加,都稳妥得紧!
就算平时让她戴着,绝不会有滑落之虞!
感觉自己已然把握了这桩“雅事”的全部关窍,祁仙姑立时雷厉风行起来,对着掌柜沉声吩咐“你这狗才,立刻去库里,挑一对儿最上乘、轻巧的名贵木料做的!样式要雅致精巧,半点不能落了俗套!用最精致的礼盒小心装好了,外面裹严实了,一点不能叫人看出是什么!”
接着文指指柜台上那叠银票:
“把卫兄弟付的这些银票,也都原封不动放回盒子里!但盒子上不能有花玉坊的标志!然后找个他们不认识的伙计送去归云楼!
就说是卫公子走得匆忙不小心落下的!多的话一个字都不许提!记住没?这事要是漏出半点风声,小心你的皮!”
祁仙姑想着给卫兄弟再送一对,要是自已猜错了,就当白送卫兄弟一套了,反正叶掌座也不知道,
要是自己猜对了,卫兄弟送给叶掌座,已经去掉了标识,叶掌座也不知道东西是从这里买的,
不会想到有自家人知道而羞耻尴尬,而卫兄弟看见银票自然就都明白了。
完美!
“小的明白!”
掌柜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再搞一对儿木的送到归云楼去,可此时也不敢多问。
立马按照祁仙姑的要求找了一对儿绝佳的润滑红木,和卫凌风付的银票一起封在了个小巧无标识礼盒,派个生脸伙计前往归云楼。
小丫鬟青青看着门口气喘吁吁的伙计,歪着头:
“您找谁?”
伙计的陪着笑,小心翼翼把盒子递过去道:
“这是卫公子方才在小店买的物件儿,都怪我们伺候不周,公子走得急,竟给落下了!这不马不停蹄就赶紧给送回来了!”
“知道啦,放这儿吧,回头我给少爷,多谢啦?”
再回头一看那伙计已经跑了。
青青低头打量了下那盒子,虽然没有标识,但这包装太典型啦,很明显是小礼盒嘛。
青青抱着那个小巧的首饰盒子,脚步轻快地跑上楼:
“小姐,小姐!楼下送来了个小礼盒,说是少爷落下的东西。”
叶晚棠正凝神审阅着案上的帐簿,指尖刚点过石林镇堂口的收支明细。
她微一侧头,桃花美眸在盒子上扫了一眼,礼盒巴掌大,裹着素雅的绸子,倒显矜贵:
“既然是凌风的物件,放他屋里桌上便是。”
青青却把盒子捧到近前,藏不住满心的好奇劲儿:
“可我估计是送您的呀!小姐不想看看吗?”
叶晚棠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凝眸细思。
确实,苏翎那丫头已经南下,杨昭夜虽也是女子,但以凌风的性子,绝非那种会刻意送礼讨好上司的人。
这倒很象他一贯体贴的行事作风。
但终究只是猜测,叶晚棠压下心头悄然升起的一丝涟漪,抬手挥了挥,故作淡然:
“谁叫你自作主张的?万一是要送予旁人,你这般冒失拆开,岂不失礼?”
眼见小姐不上钩,青青狡点地转了转眼珠,立马换了套说辞,语气带上几分刻意的紧张:
“但这东西也有可能是陷阱啊,小姐你想,少爷象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吗?昨天你们还干掉了一大批杀手,万一是的杀手做了个什么陷阱盒子来报复呢?而且这盒子连标识也没有,刚刚那人给了我就跑开了。”
“恩?!”
这话倒是引起了叶晚棠的警觉,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之前就听凌风和苏翎说有个用毒盒子袭击他们的老头,昨天晚上的一战也没有发现他。
叶晚棠的桃花眸瞬间锐利如剑,沉声下令:
“把盒子放桌上不要动!”
叶晚棠摒息凝神,素手轻摇那方寸锦盒,入手重量和晃动声都表明并无精巧机括埋伏其中。
最大的威胁,或许只剩淬于盒内或物件上的阴毒。
念及此,她将盒子移至通风的窗边,以袖掩住口鼻,纤指缓缓拨开了精巧的搭扣,木盖揭开。
果然,正如她所预判,一切平静如常。
叶晚棠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她定了定神,缓步上前,目光探向那已揭开盖子的礼盒。
可那盒中的物事越是显露真容,叶晚棠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古怪,先是一丝困惑,旋即转为难以置信的然:
“这这是?!”
旁边青青见盒子平安无事,着脚就要凑近瞧热闹。
叶晚棠反应快如闪电,一把住小丫鬟的后领往后带,同时眼疾手快地将那盒盖“啪”地一声重重扣了回去!
她修然回首,素来从容的玉容竟罕见地爬上羞红,带着几分强装的镇定,语气急促而严厉:
“先出去!”
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唬得一呆,随即满眼无辜和好奇:
“说了先出去!”叶晚棠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看好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话音未落,她已反手“眶”地将两扇窗户也紧紧关死。
青青看看自家小姐那泛红的耳根,又感觉小姐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几分,虽仍心痒难耐,也只能地应了声:
“是。”
青青心里暗自嘀咕:哼,大不了等少爷回来直接问他!
待脚步声远去,锁上房门的叶晚棠这才走到床边,素手微颤地解下罗纱帐慢,隔出一方私密天地。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心,再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内静静躺着的,正是两枚玲胧精致的红木玩意儿,一端浑圆饱满,叶底藏合欢花的精巧造型。
她下意识地拈起一枚,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细腻,雕工极佳,圆滑无刺。
可此时看清楚了,反倒是有一股更强的热流瞬间涌上双颊,叶晚棠脸蛋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诚然,红尘道与合欢宗渊源颇深,她们见识过的花样不可谓不多。
但,见识是见识,亲身体验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她叶晚棠,身为处子之身的掌座,更是从未触碰过这些玩意儿。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凌风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之前还猜测这东西或许是给她的,眼下见了实物,百分之一万是送自己无疑了!
苏翎那丫头早已南下,这东西显然不会飞到她那儿去。
更何况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根本不可能懂这种“道具”。
送给杨昭夜?怕不是刚拿出来就要被盛怒的督主拔刀劈成粉!
至于青青?年纪还小着呢,更不可能!
除了自己,这东西送谁不得打死他?
凌风这段时间在离阳城接触的女性就这么多了,总不能是送给男人的啊!
并且这种羞人答答的贴身玩物,谁会存货?
必然是随买即送!
而且还是给后面用的!
还很贴心很有经验的选择了,调教那些江湖女子才会用的轻便红木材质!
所有的线索都拧成了一股绳,千丝万缕,最终都明明白白地指向了她叶晚棠!
甚至叶晚棠脑海中闪过一个更羞人的念头什么不小心“落下”!这分明是那个坏心眼的弟弟故意差人送来是要看自己打开的反应吧?
有意思的朋友之间,常常会用这种送礼物的方式看对方的心意,要是对方没这心思就说送错了。
等等!怎么还有银票?
这下叶晚棠彻底确认了:这绝不可能是单纯购物后的“遗忘”!
玩具和银票?
难道说:::这是凌风给自己出的选择题?
如果自己接受了红木小玩意儿,便是默许了这份旖旎情思,两人的关系将就此更进一步,突破那层微妙的姐弟界限。
如果自己选择了银票,那便是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告诉他:你我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上下级或者合作关系!
好一招单刀直入以物探心啊!
叶晚棠咬着贝齿,心里那点羞恼最终化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叹:
凌风啊凌风!这坏弟弟把合欢宗那一套撩拨人心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然后半点没落下,全招呼到你姐姐身上来了?
她捏着那温润顺滑的红木小物,指尖能感受到其上的微凉渐渐被体温替代。
一股莫名的、从未经历过的燥热感从心口蔓延开来。
脑中竟荒唐地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然试试?
可这念头刚冒头就被她自己狠命掐灭一一开什么玩笑!!
但若是直接拒了岂不是意味着斩断了凌风抛来的所有情意?直接告诉他:不行!
可这也—太直接了!
连铺垫都没有,一上来就玩这么这么出格的吗?!
叶晚棠就这么僵在原地,脸上火烧火燎,一颗心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得又快又响。
握着那小小的物事,向来杀伐果断的叶掌座,生平头一回感到了彻底的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叶晚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说别吓唬自己,还不能完全确认是给自己用的。
事已至此先去洗个澡吧,是了是了,洗澡不算答应!还能做点准备卫凌风穿着崭新笔挺的天刑司旗主服,早已在皇宫侧门门口候着杨昭夜了。
不知道是昨天晚上宠物督主大人后来的第二次服侍的时间太久了。
还是因为买这个东西真的买错了,自从离开了花玉坊,卫凌风就总觉后脖颈凉的,好象有啥意料之外的事儿发生了。
那掌柜的不会坑我吧?
嗨,自己吓自己!他能怎么坑?
为了不引人注目,送淑妃柳清的那两枚玉制的小东西,已经被卫凌风从盒子里面拿出,用绸缎包好揣入了怀中。
只是带着这种东西入宫送贵妃,总有一种入宫见赵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