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昭夜一双凤眸睁得溜圆,满是期冀地等着师父道出那两全其美的妙计。
可当“忘了为师”四字落入耳中,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纤瘦的肩头猛地一颤,连呼吸都凝滞了。
“师父::”她喉间哽咽,指尖死死揪住师父的袖口,“您说让徒儿忘了您是什么意思?”
想通了一切的卫凌风轻声解释道:
“我们之中总得有人来承担这份因果律的反噬而消失,但这个消失并不是说非要死亡,而是让因果在线没有痕迹就行了。
比如为师帮你改变命运这件事,虽然知道人很少,只有你我和你娘,但只要我们以前在一起的那些记忆存在并且表现出来,那么为师帮你改变命运这件事就是存在的。
但是如果你们忘了为师,也忘记我们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那么至少从痕迹上改变命运这件事就是你们母女俩自己完成的,就不存在为师改变你命运的痕迹。
如此一来,为师也算是“消失”了,通过这种欺骗也许能够躲过因果律的反噬。”
小杨昭夜那么聪明自然听懂了,但她的小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又急又倔:
“徒儿不要!这辈子不要,下辈子不要,下下辈子也不要!我就是不可能忘记师父!骨头烂了都忘不掉!”
卫凌风无奈笑道:
“哟?这么舍不得?那为师只好弄点忘情水来,一碗灌下去,保管你连为师姓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小杨昭夜闻言捂着小嘴道:
“忘情水?!还有这种东西?我不喝!反正我不能忘记师父!”
想通了一切的卫凌风此时反倒是轻松了些,柔声道:
“傻瓜,哪有什么忘情水,为师也没有那个本事,用个催眠术什么的让你们失忆。为师的意思是,让你们装作把和为师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忘了,以后我们形同陌路,明白了吗?”
小杨昭夜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惊异道:
“您的意思是?您付出了这么多帮助徒儿和娘亲,费尽心思才让我们脱离苦海,结果到头来却要我们娘俩装失忆,把您这个大恩人忘掉?然后让我们心安理得去当一对没心没肺的百眼狼、忘恩负义的贼母女?!”
卫凌风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话说的有点糙,但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小杨昭夜一听师父直接认了,更是心如刀绞,急忙摇头道:
“不行!绝对不行!徒儿以后还要好好孝敬师父!把您忘了徒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还有!师父,徒儿还是想不通!咱们平时不小心踩死只蚂蚁,或者顺手帮人一把,那不也算改变它们的命了吗?谁知道那影响大还是小!
怎么没见谁因为这劳什子因果律遭天谴?天底下每天改变别人命运的事多了去了,难道人人都该遭雷劈魂飞魄散不成?可也没见发生过这种事啊!”
她一股脑儿把心里的困惑和憋屈都倒了出来,似乎想找出师父话里的漏洞,证明这个“绝情”
的法子根本站不住脚。
卫凌风摇头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普通人如何改变他人的命运都不会迎来这种离谱的因果律反噬,就是救了皇帝或者杀了皇帝也都不会,但你我师徒都有些特殊,这也是为师后面会调查清楚的事情。”
卫凌风心里清楚自己身上的“特殊”,他在梦中横跨时空,象个钻天道空子的作弊者,影响未来的轨迹!改动得太多太狠,因果律自然要降下惩戒,这很公平。
而小杨昭夜肯定也是特殊的,
因为信中有一句话提到了,当自己搞清楚了自己和她是怎么回事时,消失的那个人就能回来了。
而且如果自己想错了方向,未来的自己肯定会在信中提醒的!所以自己肯定是第一次就想对了至于究竟她哪里特殊
自己救白御史的女儿,救下之后双方也都没有被什么因果律反噬,当然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救下她这件事而已。
然而反观与这小杨昭夜母女的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能够多次回到她们的正常发展的时空节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们艰难坎坷的生活中。
没有什么“必须完成某事”的指令,冥冥之中,似乎只要这小丫头遭遇了绝境,心中升腾起炽烈的求助意念时,他便会在恰好的时间穿越而至!
然后介入扭转,直到象现在这般,将困扰她们多年的沉重命运彻底颠复重新书写!
她的特殊应该也是某种作弊,比如引导穿越到过去的人帮她?
小杨昭夜这边,脑子里反复咀嚼着师父的解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困惑。
她恨不得把自己瓣开揉碎了,看看到底是哪里招惹了这该死的“特殊”,才连累师父要承受如此残酷的分离!
可任她如何琢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只能抬起泪光盈盈的小脸,带着最后一丝挣扎,近乎哀求:
“师父!徒儿求您了!除了让徒儿和娘亲忘了您,肯定还有其他法子的!求您给徒儿一点时间,让徒儿再想想好不好?说不定马上就想到其他主意了!”
卫凌风目光扫过旁边太子身上那正快速变淡变薄的金色浮光,无奈朝那边努了努嘴道:
“为师等你,剩下的皇族气运可不够等你了,难道非要等到这点保护伞彻底熄灭,咱师徒俩一起被这因果律抹得灰飞烟灭,你才觉得乐意?才觉得甘心?!”
小杨昭夜被他这残酷假设吓得小脸又白了几分,心乱如麻,只能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徒儿是不想
“够了!”卫凌风猛地沉声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极其严厉,仿佛重锤敲下,不容置疑,
“为师只问你一句:刚刚是谁,红着眼咬着牙,口口声声对为师保证,说‘无论以后如何,都会听为师的话”?这承诺,还作不作数?嗯?!”
“可是可是”(可是徒儿也没想到,师父您开口要徒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您忘个一干二净啊!)
“没什么可是!”卫凌风眼神锐利如刀,猛地踏前半步,语气冰冷道,“生死一线,没时间给你尤豫仿徨讨价还价了!跪下!”
小杨昭夜浑身剧震,听到那一声不容置疑的“跪下”,她瞬间就明白了师父要她立下的是什么要命的誓言。
她猛地抬起头,小嘴微张,一句带着哭腔的“徒儿不———”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她抬眸的刹那,正好撞进了师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更没有以往的宠溺纵容,只剩下了冰冷如铁的决然。
所有的不甘,都在那深眸的注视下咽了下去。
最终小杨昭夜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渗出血丝,小小的拳头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认命般方般不情愿地缓缓屈下双膝。
“咚”的一声,跪在了卫凌风跟前。
卫凌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道:
“现在发誓,说你从此以后忘掉和为师的一切过往,从此以后再不以师徒相称,从此以后再相见也不再相认,形同陌路!立此为誓,绝不违背,否则师徒当即承受因果律反噬而就地消散!”
他声音微顿,语气稍稍放缓:“但为师给你留个口子吧,除非有一天,为师寻得了破解之法,
亲自告诉你真相。”
“师父
”
见小杨昭夜还尤豫着,卫凌风眉头一拧,手腕猛地向后一抽,作势就要松开摁在小皇子头顶的手指。
这一下可把小家伙吓得魂飞魄散!小杨昭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小手死死住卫凌风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往金光中拉扯:
“别别别!我发誓!我发誓!”
紧握的双拳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下唇都要咬出血了,小杨昭夜才一边哭一边望着卫凌风发誓道“我杨素素就此发誓!从此以后忘记和师父的一切过往从此以后不再以师徒相称,不再相认,再相见形同陌路,除非师父找到方法主动相认,立此为誓!绝不违背!否则师徒当即承受因果律反噬而就地消散!”
卫凌风扶起发了个誓,几乎要虚脱了的小杨昭夜:
“行了丫头,起来吧,你娘那边就由你去说明了,要求是一样的。”
虽然这诡异的“特殊”眼下似乎只缠绕在小杨昭夜身上,但谁能打包票清就能置身事外?
稳妥起见,让母女二人一同暂时“遗忘”他这个存在,斩断所有可能的痕迹,才是最安全的。
“是,shi”小杨昭夜条件反射地就要喊“师父”,话语刚冲至嘴边,撞上卫凌风的凝视,生生将师父两个字咽了下去。
卫凌风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硬生生逼着小杨昭夜和她娘做了白眼儿狼,逼着她们不许再认自己的。
誓言已立,卫凌风尝试性地松开了摁在小皇子头顶的手掌,随即脚步向后一退,彻底脱离了那片温热的金光笼罩范围。
果然,这次身体真的没有再度消散。
小杨昭夜也看到了师父安然无恙,心中稍定,紧跟着也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退离了金色光晕之外,身体同样再没有产生异样。
见小杨昭夜还是泪眼朦胧,卫凌风心头微涩,却不得不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故意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陌生公子哥模样:
“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吗?”
小杨昭夜此时哪开得了这种玩笑,一声鸣咽都来不及发出,便不管不顾地猛地扑了上去!
一双纤臂死死环住卫凌风的腰,把小脸紧紧埋在他胸前,仿佛想把他揉进自己骨血里,隔绝那份即将到来的离别。
凌风被她这生猛的举动撞得一个翘起,无辜道:
“!小姑娘!我不认识你啊,这么和我抱在一起,你的清白不要啦?”
见师父已经彻底要装个陌生人,小杨昭夜猛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凤眸里燃烧着羞愤又决绝的火苗,语出惊人:
“本姑娘初次相见就看上你了不成吗?本姑娘见你长得好看想强掳走你不行吗?想给你做当禁认你当主人不行吗?想给你孕育开枝散叶不行吗?你说啊!哪条王法规定了不行?”
师父都没了,还要清白干什么!
小杨昭夜气出了一大堆虎狼之词,但有趣的是,这次二人的身体并没有再出现任何异样。
小杨昭夜和卫凌风当即明白过来:
只要彻底切割不再提那“师徒”之名与过往关系,不管两人此刻强行套上多么离谱亲密的新身份一一甚至是强制性的占有、主仆、双修关系一一这该死的因果律,居然都不反噬!
卫凌风心说这他娘的因果律也不正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