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前,告别了柳淑妃的卫凌风和杨昭夜走出宫门。
虽然杨昭夜没询问卫凌风和娘亲刚刚怎么了,但从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儿还是能猜出个大概。
可未等杨昭夜开口,卫凌风倒是先一步停了下来,询问道:
“督主,恕卑职冒昧,不知二殿下杨昭恒,与您是何关系?似乎颇有些亲近?”
杨昭夜闻言脚下一顿,心头居然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我这儿还憋着想问你和我娘在楼上干了什么呢?你怎么反倒先怀疑起我来了?
不过听到卫凌风询问似乎很在意,杨昭夜心头居然有一丝喜悦,轻声解释道:
“我二哥杨昭恒,是王贵妃所出。他身子骨不太好,平素不喜争抢,在工部协理些事务。”说到这,她语气稍稍柔和了些,“小时候我和母妃在宫里势单力薄,他多少有一些照顾,所以关系不错。”
“明白了。”
担心卫凌风为这话吃醋,杨昭夜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当然,他的帮助是有一部分,但是主要还是还是其他人的帮助。”
看眼前唯一的“其他人”似乎没在意,杨昭夜只当他没想起来。
“那其他诸位皇子呢?”
杨昭夜闻言索性将皇城几位皇子的情况梳理一遍道:
“父皇膝下皇子不多。大哥杨昭锋,陈贵妃的长子,从小在北境行伍里历练,如今掌管兵部,兼领京城卫戍大权,权柄较重,为人强横。
二哥杨昭恒便是刚才说的。三哥杨昭昊,与我同岁,当今皇后所出的嫡子,也就是太子殿下。陛下和皇后视若珍宝,性格有些骄横,如今帮陛下协理着刑部与吏部。
还有个五弟,杨昭瑞,亦是陈贵妃所出,还没成年。他就是当年险些被北戎抓走的皇子,这孩子就比较随性了,整日念叨着江湖侠客。
当年就是因为听说城里有江湖豪侠们聚会,死活要去看看热闹,结果才着了道,险些被捉到北戎去!”
了解完这些基本信息,宫门外天刑司玄铁打造的华丽车驾已在候命。
杨昭夜走向车辕,忽又驻足,回头看向卫凌风悄声道:
“刑部是太子主管的地盘。这几起案子又都指向刑部旧事,背后会不会是太子所为?”
卫凌风几乎没有尤豫,摇头道:
“正因为刑部掌控在太子手中,这事儿反而不象是他做的。这等灭口清理门户的脏活,绝不会轻易动用自己明面上的嫡系去办,那无异于授人以柄。再说,太子既然深受陛下和皇后恩宠,储位稳固,他又何必挺而走险,做这等一旦泄露就万劫不复的事情呢?”
杨昭夜对此也表示认可:
“不错,太子虽然骄横,但对于杀伐之事确实少有涉及。那就先调查吧,两件事:第一是抓住凶手,第二是找到赵健陆童藏起来的证据。”
卫凌风笑着分工道:
“不错,那我和督主大人分头行动吧,我来找凶手,您来找证据。”
刚要上车的杨昭夜蹙起眉头:
卫凌风立刻矢口否认,笑容显得格外无辜:
“怎么可能!督主不要瞎想啦!还是专心先找证据吧!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排查赵健陆童的那些亲属故友老同事们,我这刚刚记录了一份当年刑部人员退休的名单,您看看这两天派人都排查一遍。”
杨昭夜接过名单跃上车架,掀开玄铁车驾的帘子,侧身道:
“上车吧,先送你回天刑司。”
卫凌风却站在原地没动:
“督主先行,既然分头行动,我还是去和苏翎一起找寻凶手吧。”
听到苏翎,杨昭夜轻哼了一声,酸溜溜道:
“行啊,‘有事好督主,无事小苏翎’是吧?”
卫凌风立即正色拍起马屁道:
“卑职岂敢!天刑司上下,一切行事自然唯督主马首是瞻!苏翎乃是影卫,与卑职协同办案,职责所在罢了。”
听着这家伙道貌岸然的话,杨昭夜只想把他拉过来狠狠的再打一顿屁股:
“行了行了,懒得管你,注意安全便是。”
眼看马车将要离开,杨昭夜又隔着窗帘儿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以后你若什么时候想入宫办事,或者想嗯”她的声音微妙地顿了一下,象是在斟酌词句,“什么时候想入宫,随时跟本督说一声,替你安排。”
入宫?!
入宫干嘛?
继续让我入宫和你母妃幽会?!
好家伙,你这当女儿的,还真是孝出强大孝出天际了!
忽悠走了杨昭夜,卫凌风并不着急行动,而是去各个衙门口都逛了逛,直到天色渐晚,才买了些吃食酒菜,来到天刑司门口。
果然在附近发现了失踪了一天一夜的苏翎,于是便偷袭打了小家伙的屁股。
苏翎揉着挺翘的小屁股,压低声音嗔怒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今天还穿上旗主服了?”
抱着坐垫和酒食的卫凌风自顾自的坐下,随意甩了甩刚上身的旗主服袍袖,挑眉笑道:
“怎么样?很帅吧?换了这身衣服,宫里的娘娘看见都走不动路。至于我来这里,当然是等凶手啦。”
“等凶手?!”苏翎芙蓉瓜子脸上的星眸瞬间睁大。
“是啊。”卫凌风说着撕开油纸包,捏起一块儿桂花糕边吃边解释道,“凶手既然在陆童书房翻找过,肯定也是没找着陆童藏起来那些要命的罪证。”
苏翎警剔地蹙紧那双英气的剑眉,追问道:
“那凶手不应该去找那些证据吗?又怎么会到天刑司来?”
卫凌风又拈起一块桂花糕,自然而然地向她递了过去:
“因为生生找出那些被藏匿起来的犯罪证据实在太难了呀,还不如等他们送来或者等天刑司找到直接截胡更方便。”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材料会被送到天刑司来?”苏翎没有去接糕点,只是盯着卫凌风。
卫凌风依旧举着笑道:
“因为刑部是什么鸟样子他们自己最清楚啊,如果整个京城还有一个地方能收那些材料,又敢于秉公执法的,也就只有天刑司了吧,这不是我臆想的,赵健的那些犯罪材料一多半儿都送到了这里。
所以陆童的大概率也会,我想凶手也能想到这点,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待排查来天刑司的人也许就能找到凶手了,怎么?你不是吗?”
苏翎闻言,紧绷的心弦悄然一松,拿起卫凌风的糕点也吃了起来:
“我可没你这般神通广大,只是觉着也许能在这儿守到送罪证的人罢了,竟然带了这么多吃的,还有坐垫,还有烧鸡?!”
卫凌风顺手将另一个坐垫推到她手边:
“就猜到你这小家伙肯定会自作聪明傻等,喏,你的那份也备好了。”
两人就那么大咧咧地在房檐上铺开坐垫,啃着烧鸡,吃着糕点,推杯换盏间,哪里象是在办一桩牵扯人命的要案?倒更象是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找了片清净地界踏青野餐。
把不少人都派出去调查的杨昭夜要是看见卫凌风和苏翎是这么办案的,非得来把二人的酒菜给掀了。
街巷间的最后一点人声也彻底消散,只剩一片静谧。
就连天刑司内不少灯火都已经熄灭,布置好工作的杨昭夜都也已经回了皇宫。
房顶上吃得饱足的苏翎打了个小嗝,屈起膝盖望着沉寂的街面,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万一那个血刀堂的凶手今晚不现身呢?”
卫凌风闻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血刀堂?这事儿压根儿跟血刀堂没关系,凶手不过是想转移视线罢了。”
“可你不是说那刀法不是如假包换的吗?”
卫凌风放慢语速,耐心拆解道:
“刀法确实如假包换,但刀路有问题!每一刀之间都不连贯,凶手之所以能够直接杀死二人,却选择用银针先定住对手,除了泄愤折磨,更紧要的,就是为了掩盖那不成熟的血刀堂刀法,这才不得已而为之。我如果没有猜错,凶手应该是现学的血刀堂刀法。”
“现学的?!这怎么可能呢?”
卫凌风见苏翎的反应,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说明凶手的武学天赋很好,极可能身怀某种能快速临摹模仿他人招式的奇特功法。”
苏翎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英气的双眉拧得更紧:
“竟真有这等功法?!那你当时调查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
卫凌风偷瞄了苏翎一眼笑道:
“因为不想让其他人抓,抢走我的功劳嘛,这凶手只能是我的。”
“切,真抓到了再说吧,说了半天不还是没有凶手的身份线索?”
卫凌风摇头失笑道: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复杂,这个笨蛋凶手聪明反被聪明误,在第一次杀人时,就已经犯了个足以暴露身份的致命错误。”
苏翎被说的心头一紧:
“什么致命错误?”
没等卫凌风回复,却见一道枯瘦身影背着个箱子,鬼鬼祟祟的朝天刑司走去。
卫凌风迅速拉着苏翎将身子伏低,几乎紧贴在冰凉的屋瓦上:
“嘘!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