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傲督主突然横插一杠子打断,卫凌风慌忙往旁边挪了半尺。
见女儿如此不讲情面,柳清韫只得悻悻缩回手,云鬓下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甘。
三人刚重新坐定,身姿高挑身着绣龙银袍的杨昭夜,便二话不说一屁股端坐在两人中间,硬生生筑起一道冰冷的人肉屏风。
柳清韫气鼓鼓地绞紧袖口金线,心头暗恼女儿碍事: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重见先生,你这小冤家倒比皇帝还管得严!
杨昭夜冷着脸端坐中央,凤眸却借着馀光偷偷瞥着身旁的娘亲。
见母妃眼波流转间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媚态横生,心下不禁冷哼:
这哪象审案,分明是贵妇人勾栏院里看男花魁!
她重重咳了一声,敲桌子道:
“卫旗主不是要查白家旧案吗?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本督母妃很忙的!”
卫凌风清了清嗓子,努力屏蔽柳清韫那双仿佛含着春水的灼人目光:
“那就请娘娘说说白家的事吧。”
柳清韫托着香腮,微微向前倾身,丰盈仙桃稳稳压上桌沿,目光还黏在卫凌风侧脸上,声音柔得象蜜糖:
“不忙不忙,卫大人想听白家什么事?”
“就说说这二十年间白家的兴衰吧。”
卫凌风边说边低头在纸上飞快记下关键,生怕迎上这位贵妃娘娘红杏出墙的视线。
柳清韫一边回忆,华贵宫服包裹的肩头一边往左微倾,带起一阵清雅兰香:
“白家二十年前那可风光了,老御史白仲官拜三公,门生故旧满京城,那个时候的白家真的是风头无两。
而他们家族的转折点是七年前,当时白仲病死了,他儿子白崇义就没有他爹那么有本事了,虽是个五品官也不低,但在京城和他父亲比就差的太远了”
柳清韫说着,她那保养得宜的柔荑已不自觉伸向卫凌风执笔的手。
哐!
一声脆响!
杨昭夜把茶盏重重顿在两人快碰到的手指中间,银袍袖口一翻,凤眸冷光逼人,声音确实若无其事:
“母妃先喝茶润润喉,再好好讲!”
卫凌风吓得笔尖一抖,墨点子溅到卷宗上。
柳清韫撇了撇嘴,纤巧的下巴微扬,玉靥含嗔带怨。
卫凌风忙不迭将身子往右歪了歪,试图拉开距离:
“卑职如果没记错的话,五年前御史白家被判处通敌叛国的时候,白崇义似乎已经是御史了,一两年有这么大的升迁,中间是出了什么事吗?”
柳清韫眼睛倏地亮了,借着捋鬓发的动作又想凑近,香腮倚着桌沿柔声道:
“卫大人真是敏锐!正是因为七年前他给皇帝献了几种产自北戎的极品药材,那些药材对于修行炼丹作用极大,而且白崇义居然还能持续供应一段时间,老东西一高兴,就以他父亲功勋卓着为由给他升了官。”
听见娘亲又叫老东西,杨昭夜轻咳一声提醒,柳清韫这才不情不愿的改口道:
“我是说皇帝。”
卫凌风心说对皇帝意见这么大,倒是更象一名时时刻刻想要红杏出墙的深宫贵妃了。
他皱眉追问道:
“他个普通臣子怎么知道皇帝要用什么药的?满朝重臣都搞不到的药材,他又是打哪儿弄来的?还能持续供应?”
柳清韫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
眼看桌面上的小动作已被女儿识破,柳清韫偷偷轻撩华贵罗裙,将那只纤巧的玉足绣鞋探出,轻轻勾上了卫凌风的官靴靴帮,若有似无地摩挲起来。
脚上载来的酥麻激得卫凌风猛地的坐直,手中狼毫一顿,留下一团墨渍,卫凌风强行稳住心神询问道:
“既然有皇帝保着,后来又怎么会出事呢?”
柳清韫一边罗裙下玉足若有似无地轻蹭着卫凌风的官靴,一边眼波含媚地回忆道:
“因为他供奉那些药材后来出了问题,皇帝用其修行炼丹出了岔子,龙颜大怒,刑部尚书趁机告发白崇义勾结北戎通敌叛国意图谋害圣上,于是皇帝下令将其关入天牢严加审讯,结果没成想就那一夜,白崇义全家都畏罪服毒自杀了,这通敌叛国的罪自然也就死无对证了。”
被桌下绣鞋弄得心神摇荡的卫凌风,正暗忖着要不要伸脚回应那酥麻触感,要不然把脚也往前伸伸
突然第三只银线绣龙的靴子便从旁边伸了出来,狠狠踩上他的脚背,生生楔进两人之间将脚分开了。
卫凌风吃痛抽回脚,猛一抬头,正撞进杨昭夜那对烧着冷焰的凤眸里。
卫凌风心说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脚伸出去的!再说应该是你把你娘叫来的吧!
被撞破小动作的柳清韫倏地涨红了芙蓉面,活脱脱象是和小情郎传纸条被家长发现的闺中少女。
柳清韫心说不对啊!我才是家长啊!
想着竟可爱气鼓鼓的鼓起了双腮。
杨昭夜却面不改色,佯作无事追问道:
“然后呢母妃?”
脸上仿佛带着些许无法和情郎相会的委屈,柳清韫无奈补充道:
“整件事就到此为止,后面只是一些宫里的传闻了,有人说白崇文是得了什么宝贝没有进献才有此祸的;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没有站队卷入了党派之争才被告的,这些就已经无法查证了。”
卫凌风正凝神思索着,桌下那不安分的脚就又来了!
轻柔地刮蹭着他的脚面。
卫凌风满心无奈心说我的好娘娘啊,您还没闹够啊?一会儿你那好女儿还得踩我!
这才下意识地想避开。
可就是这一动,感觉不对!
这触感怎么变了?
卫凌风心头一动,借着低头整理袍袖的刹那飞快偷瞄了一眼——那只鞋履绣着精致的银色云纹,分明是杨昭夜的!
只见杨昭夜的脚正很“认真”地贴着他的脚,并非玩闹撩拨,倒象是在用柔软的脚心轻缓按揉着刚才被她踩得有点疼的那个地方。
桌下安抚动作亲昵,桌上却严肃认真,透着股不动声色的亲近之意。
卫凌风简直哭笑不得,心里忍不住腹诽:得!这俩小姑奶奶还给咱轮上了?合著桌底下玩接力赛呢这是?一个刚撩完跑了,另一个紧接着跟上是吧?
无奈卫凌风只能也假装若无其事的总结道:
“这事情特别怪异,白崇义投敌叛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献药成功已经位极人臣了,没有必要再去谋害皇帝吧。”
杨昭夜脚上按揉不停,神态语气却非常正经:
“所以你觉得白家是被冤枉的?”
卫凌风微微颔首,沉声道:
“这是一种可能,有人做了个局谋害白家,如今我们都知道白家当时藏有龙鳞了,也许对付白家的人就是为了趁乱夺取龙鳞,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如果龙鳞真的有许愿的能力,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崇义自己对着龙鳞许愿想要平步青云,于是在完成愿望之后,龙鳞被人发现或者副作用发作,导致了白家不幸。”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刚好在老御史白仲去世之后发生的。
自己老爹应该是把龙鳞交给老御史了,老御史临终前应该将龙鳞托付给他的儿子。
这个时候突然不太行的儿子运气爆发平步青云,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对龙鳞许了愿。
见先生说话如此认真,柳清韫也只得认真讨论案情:
“而且白家是不可能集体服毒身亡的,因为无论哪种情况他们都能给皇帝解释清楚才对。”
享受着杨昭夜的道歉按揉,卫凌风点了点头道:
“娘娘说的对,所以这件案子真正的凶手就是派人去灭口白家的人。”
杨昭夜此时也明白过来,凤眸微抬:
“我懂了,所以你获得的情报就是,陆童赵健就是当年被派去灭口的人?因此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在替白家报仇!
这个凶手所要的东西也就很清淅了!手刃仇敌,挖出幕后黑手!找到他们白家被冤枉的材料!”
见杨昭夜推理出来了,卫凌风也只好点头承认道:
“正是如此,凶手其实是借着复仇帮白家洗刷冤屈,所以就算抓到也得保护起来,也许就能让当年白家的案子真相大白了!”
知道朝廷的诡诈,对这位凶手也有些共情的杨昭夜不禁担忧道:
“如果真是这样,赵健陆童被杀,那么这幕后黑手肯定也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们得先抓住这个凶手才能保住他的命!”
见杨昭夜也认同不伤害这个凶手,卫凌风才偷偷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把那个小笨贼找回来了。
趁着夜儿垂首沉思,柳清韫的纤纤玉手便似不经意般向旁轻滑,稳稳捉住先生的手腕,眼波流转间媚意再度横生。
卫凌风心说绝了,堂堂昭夜公主的脚在桌下蹭着脚,她母妃淑妃娘娘在上面拉着手还眉目传情
这就是合欢宗创派祖师来,见这架势估计都得竖个大拇指,拊掌大赞一声“好后生”!
就在卫凌风被那点酥麻和滚烫搅得心慌意乱,不知道先应付谁的时候,楼梯口沉寂已久的木阶忽地传来脚步声。
眼看着心虚的三人身形一颤。
正在摸着先生手的柳清韫像踩了弹簧般弹回原位,抄起桌上的诗集也不管正反,打开就假装看书;
小脚正在桌下蹭着的杨昭夜也壑然站起,拎着没水了的往茶壶就往杯子里倒茶;
卫凌风则是迅速埋头假意写东西,三人同时偷偷瞄向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