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桥边灯火通明,酒香与墨香交织。
众人围坐一堂,兴致正酣,对联游戏已至最后一轮。
柳清韫一路过关斩将,竟与松岚书院的首席先生对上了阵。
松岚书院的先生须发微白,眉目温和,见眼前这位夫人才思敏捷,竟能一路闯至决赛,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意。
微微行礼后便捏出了“高中”的题目,当即开口出上联道:
“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题名姓。”
柳清韫姿态文雅,眸光流转间已有了答案,从容对道:
“九转文章成,四海清名传后生。
“这有何难,我还能对:三顿饱饭难,五斗俸银愁妻小!”
此联一出,满座学子再度笑翻。
“都高中啦!人家都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你这对子怎么净说些不好听的?”
“罚酒,罚酒,这个必须罚酒!说的都说的我都不想读书了!”
众人哄笑声中,卫凌风扶额叹气,无奈地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他随手一抹道:
“你这是存心要灌醉为师啊?”
柳清韫见状轻嗔道::
“素素!你又害先生喝酒!”
语气虽是责备,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柳清韫拈了个“耕种”的题目,略一沉吟,眸光微亮,朗声道:
“一犁春雨足,喜看万亩禾苗绿,仓廪有望。”
大家不由得惊叹巧联,松岚书院的先生踱了两步,捻须思索道:
“四季稼穑勤,欣闻五谷丰登讯,黎庶无忧!”
众人闻言,纷纷赞叹:“妙联!既合农事,又含喜气,当真应景!”
小杨昭夜清了清嗓子,跃跃欲试道:
“这个我也”
卫凌风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小嘴:
“可以了可以了!”
周围学子见状纷纷起哄,有人拍桌笑道:
“还别说这位小姑娘几个对联都挺有灵气的。”
“就是!再试试,大不了多喝一杯嘛。”
看起来有了前面两联,大家如今对于小杨昭夜的怪对更加期待了。
见大家如此捧场,卫凌风也毫不扫兴的松开了小杨昭夜,没等小家伙开口就自顾自地干了一碗。
小杨昭夜得意地扬起小脸,脆生生道:
“数日骄阳毒,愁煞三升谷种田,婆娘骂街。”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在场众学子还是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绝了!绝了!还别说人家小姑娘对的还挺工整。”
“你们还在吟风弄月,人家小姑娘倒把庄稼汉的苦楚说得活灵活现!不过该喝还得喝啊!”
卫凌风揉了揉太阳穴,无奈朝柳清韫道:
“清韫,你要是再不决出胜负,我可是要被这小坏蛋灌醉了。”
柳清韫掩唇轻笑,随手从题签中抽出一张,展开一看,竟是“寂寞”二字。
看到这主题,她微微一怔,随即凝神思索,片刻后抬眸道:
“寂寞寒窗空守寡。”
刚开始听到这联,大家还都觉得挺简单,可细细一琢磨便马上发现问题!
此联七字皆宝盖头,乃是传世绝对,历来难倒无数文人。
松岚书院的先生眉头紧锁,沉吟良久,最终摇头叹道:
“此联在下确实想不出答案,若是夫人能想出,在下自愿认输。”
“原本妾身也没有太好的答案,”柳清韫说着回眸看了眼卫凌风和小杨昭夜,眸中笑意更深,“但今日忽然有了个灵感:进退通达遇逍遥。”
这联虽在字面上不够工整,却暗含深意,仿佛在诉说一个在寂寞寒窗的女子,因遇知己而领悟到人生逍遥豁达之趣。
松岚书院的先生捋须笑道:
“妙哉!虽不拘泥字面,然意境超然,老朽心服口服!”
听到获胜了,卫凌风和小杨昭夜也都忍不住冲上来抱住柳清韫庆祝起来。
“娘亲好厉害啊!”
“清韫简直小文曲星啊!”
学子们也都不由惊叹,京中才女也知道几位,但才学渊博的美妇人却没听说过。
正欢庆间,但见一位白发长须的老儒执三尺乌木戒尺踱步而来,银发如瀑散落肩头,素麻宽袍随风鼓荡,上面还沾着不少墨渍。
白发长须老儒抚掌笑道:
“妙哉!没想到今日折桂的居然是这样一位才情过人的巾帼。”
老儒温和目光,在柳清韫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众学子见到来人,立即整肃衣冠,如风吹麦浪般齐刷刷折腰行礼:
“院长!”
柳清韫、卫凌风和小杨昭夜“一家三口”也都很客气的施礼。
白发老儒捋须笑道:
“既约在先,老夫这就为胜者绘一幅小图留念。”白发老儒说着回头道:“大家就都站在一起吧,一同入画。”
众学子闻言,兴奋地围拢过来,脸上写满期待,小杨昭夜却担忧道:
“这么多人啊?这得画到什么时候啊?老爷爷!我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呀。”
周围学子闻言,纷纷偷笑却都默契地保持安静,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院长。
但见老儒左手三指捻开生宣,右手忽如鹤喙探出,抓起六支狼毫小楷。
笔锋尚未沾墨,空气中已隐隐响起破空之声,跟着竟能左右手同时作画,六笔齐挥。
更奇的是他作画时几乎不需端详众人,只偶尔抬眸一瞥,那极细的笔尖便如春蚕吐丝,在纸上游走出鲜活轮廓。
墨痕翻飞间,半幅群象已跃然纸上。
卫凌风惊叹道:
“这哪是画画,这是扫描啊!”随即又反应过来道:“六支笔同时作画,松岚书院院长难道他就是那位‘画绝’?!”
身旁学子傲然点头道:
“兄台好眼力!院长正是‘画绝’吴道松,平日王公贵族捧着千金都难求院长一副墨宝,院长今日畅快作画相送,三位的运气可真不错呢。”
小杨昭夜眨着凤眸好奇道:
“师父,七绝不是七种武道巅峰吗?画画也算啊?”
如今小杨昭夜对江湖还不是那么了解,卫凌风小声科普道:
“一神为天地武神,三山为大宗领袖,四海是四方霸主,七绝是七种武道巅峰,这位‘画绝’虽不在七绝之列,江湖地位可不比他们低。”
“这是为何?”
“首先,松岚书院给朝廷培养了不少人才,很多朝廷高官出自松岚,见到这位都得尊一声院长;他还秉承有教无类,提携教化帮助过很多江湖人士,所以老先生地位甚至可以和‘三山’相当。
但其潜心书画又不喜参与江湖朝廷纷争,所以也就给起了个“画绝”的称号。江湖传说,这位老先生仅看一眼就能画出对方的筋骨血肉。”
这边卫凌风正科普着,那边“画绝”吴道松六支细毫勾勒至卫凌风衣袂时,老院长执笔的手忽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抬眸深深看了卫凌风一眼,苍老的眼瞳里掠过一丝惊异,却很快化作宣纸上流畅的墨痕。
不过半盏茶功夫,百馀人音容笑貌竟已跃然纸上。
众人见状也都赶忙上前欣赏,上百人的画作居然在如此小的篇幅之内完成,更奇的是每个学子神态各异且栩栩如生。
卫凌风心说这哪是绘画,这是人形拍立得啊!
趁着众人全都全神贯注于画作之时,“画绝”吴道松苍老的手却一把拉住了卫凌风,面容和蔼低声道:
“这位小友气质不凡,可否与老夫别处一叙?”
“???”
卫凌风心说您这还兼职看相摸骨怎么着?
陪小杨昭夜与柳青韫的时间可不多,知道这位老先生还建在,卫凌风委婉拒绝道:
“今日确有不便,容在下改日再登门拜访。”
吴道松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卫凌风,听闻此言并未松手:
“不会眈误小友太多时间,况且老夫还有宝贝相赠。”
一听有宝贝要给自己,卫凌风反手拉住了吴道松的衣袖边走边催促道:
“前辈早说嘛,那赶紧的吧!走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