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在他眼中已是砧板鱼肉任其宰割的“小师妹”,竟在此时此刻做出这等反击。
一根绳子?
干什么?上吊?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那根粗糙不堪的麻绳已然带着一股他从未想过的凌厉劲风兜头盖脸般抽到他的面前。
那绳来势好快!
李伟下意识便要向后飘退。
然则两人相距不过三尺,他方才一心只想擒人,身子前倾,此刻要退,哪里还来得及?
他毕竟也是与人搏杀过的修士,虽非顶尖,却也绝非庸手。
当机立断,放弃了去抓扯陈木头发的念头,身形猛地向下一沉,双膝微曲,扎了个不甚标准的马步,同时左臂抬起,以小臂作盾,迎向那抽来的一绳。
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一根晾晒衣物的破麻绳,能有多大的力道?
便是灌注了真气,一个刚刚被自己重创,真气溃散的废物,又能使出几分威力?自己这一臂之力,足以将这绳子连同那陈木的手腕一并震断。
然而,当那根麻绳结结实实地抽在他的手臂上时,李伟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死灰。
“啪!”
一声脆响,清亮得骇人!
那响声甫一入耳,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便从他左臂格挡处猛然炸开!
“啊!”
李伟身子剧烈一颤,脚下那本就不稳的马步登时散了架,踉跟跄跄向后连退了三步,方才勉强站稳。
他骇然低头望去,只见自己左臂的衣袖已然被抽得从中爆裂,化作无数布片四散飞扬。
裸露出来的皮肤之上,一道阔约拇指的紫黑色鞭痕迅速浮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在那鞭痕的边缘,点点血珠正不断从皮肉下渗出,转眼间便连成一线血流。
怎么可能?
明明是个剑道蠢材!身体的协调性差得一塌糊涂,连最基础的“劈”与“刺”都使得歪歪扭扭,不成章法。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用一根软趴趴毫无锋刃的绳子使出如此刁钻、劲力如此霸道的一击?
方才那一抽看似随意,但他此刻回想,却惊觉其中蕴含的法门简直匪夷所思。
陈木跪在地上,下盘不动,竟能纯以腰胯之力带动臂膀,再以手腕的精微抖动,将全身的力道与所剩无几的真气凝聚于绳梢那一点之上。
这等对“劲”的运用,已然超出了他对武学的认知。
李伟来不及细想,因为陈木的第二击已然接踵而至。
一击得手,陈木那因剧痛而几近涣散的精神陡然间高度亢奋起来。
他脑海深处,那位合欢宗柳姓侍女姐姐手持丝带演练《青丝十三缚》的画面变得愈发清淅。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思考招式,身体便已然本能地做出了下一个动作。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仿佛这具身体,天生就懂得如何去驾驭这门功法。
“缠!”
他右手手腕猛地一转,继而向外一送。
那根丈许长的麻绳,在他这股巧劲的催动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至极的弧线,悄无声息地朝着李伟的下盘双腿缠绕而去。
绳索所过之处,劲风微弱,看似毫无威胁,实则暗藏杀机。
一旦被其沾上,便如附骨之疽,任你如何腾挪闪避都休想轻易摆脱。
李伟方才吃了一记大亏,此刻哪里还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他见那绳索软绵绵地缠来,虽不见方才那般威势,但那诡异的轨迹却让他心底寒气大盛。
他不敢再以血肉之躯硬接,口中怒骂一声,双足在地面猛地一点,身形急急向后跃开,想要躲开这绳子的缠绕。
“小贱人,就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把戏!”他口中叫骂,心中却已打定主意。
只要拉开距离,自己便立刻拾起地上的长剑。
一寸长,一寸强。任你绳法再是精妙,又岂能敌得过三尺青锋?
但李伟后跃之势未尽,只见跪在地上的陈木手腕再次一抖。
绳头在空中微微一顿,继而在即将缠上李伟小腿的前一刹那猛地向上弹起!
而它弹起之后的目标,更是让李伟亡魂皆冒!
那绳头不取他上三路,不攻他中三路,目标竟是直指他双腿之间的要害——
下三路!
这一招,狠辣至极,也下流至极!
“我操!”
李伟吓得魂飞魄散。
他想也不想,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腰腹猛然向后发力,整个人在半空中硬生生向后一仰,使出了一个狼狈到了极点的“铁板桥”。
他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断子绝孙的一击。
李伟背上、额上,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陈木,眼中的惊骇已然被怨毒所取代。
“你这贱人!娼妇养的杂种!招式怎能如此下流无耻!”他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几乎仰倒在地的姿势中恢复过来,陈木的第三击狂袭而至。
这一次,陈木没有再用那些花里胡哨、变化多端的招式。
他将体内那所剩不多的真气,孤注一掷地全部灌注到了这根普通的麻绳之中。
那根原本平平无奇、粗糙泛黄的麻绳,在得到这股真气灌注之后,绳身表面泛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淡光,原本柔软的绳身在瞬间绷得笔直。
他的脑海中清淅地浮现出《青丝十三缚》中的一式杀招。
“抽!”
陈木双目赤红,双臂肌肉坟起,猛地发力,将那根已然化作钢鞭的麻绳狠狠地向前一甩!
“呼——!”
李伟刚刚以后仰之势躲过那阴险一击,此刻正手忙脚乱地用手撑着地面想要从地上爬起。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个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噗!”
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李伟的喉咙之上。
李伟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
“砰!”
他重重地摔在数丈之外的石地上,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嗬……嗬……嗬……”
他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张大了嘴,拼命地想要呼吸,却只能吸入混着血沫的冷风。
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宗门公认的剑道蠢材,一个连最基础的劈砍都做不好的废物,在使用这种极为偏门、极难驾驭的软兵器时,会变得如此可怕?如此的天赋异禀?
这他妈的,真的是一个初学者,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废物能做出来的?
难道……难道她一直在藏拙?
另一边,陈木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大汗淋漓。
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那套深埋在记忆中的《青丝十三缚》,威力竟然会巨大到如此地步。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在用起这门功法时,会是如此的得心应手,如此的收放自如。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发力,都顺畅得不可思议,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般。
那种感觉和他平日里练剑时完全是天壤之别。
练剑时,他的身体是一块顽固不化的朽木,僵硬、笨拙,连最简单的指令都无法完美执行。
而方才,在握住这根麻绳的瞬间,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条最柔韧、最灵动、也最致命的毒蛇!
陈木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这根因为灌注过真气而微微发烫的麻绳,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就在这时,那李伟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野兽般的嘶吼。
“你……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他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