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有三十几桌,满满当当好几百号人。
过来报信的那人,从刚进门口就开始喊,生怕谁听不到一样。
沈韫浓下意识看楼明月。
她发现楼明月的神情顿时僵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又迅速冷静下来。
“这是谁手底下的人?大喜的日子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保镖呢,是怎么让他进来的?”楼明月厉声问。
她的声音威严,有穿透力。
交头接耳的宾客停住,一时间宴会厅安静得针落可闻。
每个人都在打量楼明月的脸色,也都在悄悄看那个报信的人,还有人下意识看坐在角落里的贺今朝。
楼明月不问发生了什么,而是对管家道:“陈才,把他赶出去,掌嘴!”
管家对保镖使眼色,顿时,好几个保镖把那人围住。
报信的那人垂下头,看上去很害怕,但依然道:“是真的,太太!二少接老夫人的车在路上跟一个车队起了冲突,两边打了起来,头车已经掉到了河里,二少和少夫人都在里面坐着……”
沈韫浓原本还拿不准,以为这个人是因为害怕,忘了分寸,才当着这么多媒体和宾客的面说出这件事。
可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人都知道贺韶瑭和华翡出事了,造成恐慌。
她下意识看楼铮。
楼铮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点了下头。
他看上去毫不担心。
虽然他跟贺韶瑭关系那么差,但沈韫浓见过这兄弟俩一致对外的时候,如果有事,不会是这个状态。
她也安下心来。
就是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楼明月还是刚才那个语气,呵斥:“胡说八道,二少的婚礼连上头都知道,今天是有警署开路的,谁敢跟他冲突?
贺家跟骆家联姻,连都统都放话要讨杯喜酒喝,虽然人没来,但贺礼送到了。谁敢这个时候捣乱?”
这话显然是给宾客和媒体听的。
那人还想说什么。
陈管家过去抡圆了给了他一个耳光。
“闭嘴!大喜的日子,少在这里添晦气!”
那人被保镖们拖了出去。
此时,刚才接待完客人,去后面休息的贺尊华也进来了。
他到楼明月身边,开口说:“刚才警署的陈局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是真的。对方的人只抓到了几个,正在审。”
贺尊华不至于像刚才那人一样大嚷,但众人都支着耳朵等着,该听到的已经听到了。
楼老太太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起初还没什么反应,此时脸上已经浮现了担忧的神色。
楼铮给沈韫浓使眼色。
沈韫浓秒懂。
两人起身,一左一右坐到老太太身边。
“别担心,他没事。”楼铮说。
他握住老太太一只手,没说自己知道什么,也没过多解释。
但就这几个字,明显让老太太神色稳定了一些。
楼老太太舒了口气,点点头。
贺尊华和楼明月依然站在那里小声说话。
沈韫浓抬头,分明看到楼明月的神色快撑不住了。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人不在现场,哪个亲妈听说自己儿子出事都会担忧。
离得近,沈韫浓耳朵又尖,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今朝说让他的人跟着,你们还防他,不肯用他的人。
现在好了,大喜的日子生死未卜!到时候让媒体怎么写?”
贺尊华一脸不悦,指责楼明月。
比起担心孩子的安危,他更担心的是媒体乱写,是贺家的面子。
楼明月冷笑:“用同样的话回敬你。瑭瑭出事,正好让你的私生子继承家业,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你不是更高兴?”
一句话噎得贺尊华脸色更难看了。
两人吵架的声音很低,却凶狠地瞪着彼此,像两头斗兽。
此时,之前一直坐在角落降低存在感的贺今朝也走了过来。
他安慰贺尊华。
“爹地,别担心。我让我的人去捞,一定保障弟弟安全……”
“弟弟,你什么时候拿他当过弟弟?”楼明月打断他,语气不善,“说不定……”
贺今朝:“说不定什么?楼姨是想说,说不定劫车队的人是我派去的吗?”
他对楼明月也不客气,但怼完神色委屈地看一眼贺尊华。
贺尊华也看向楼明月。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心虚。”楼明月冷冷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沈韫浓全程不知情,但从她的角度看,贺韶瑭应该是没事。
如果有事,楼铮不会这么淡定,楼明月作为一个母亲,再强的心理素质也未必顶得住,早跑出去救人了,怎么可能还有空站在这里跟贺今朝吵架?
显然,楼老太太也看出了端倪,她静静坐着。
刚安静下来的宾客又开始小声交头接耳。
只听贺今朝道:“人命关天,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今天的婚礼先取消,让大家吃个饭就回去吧。我现在带人去营救打捞。”
贺尊华沉思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说。
又看向管家:“陈才,你让媒体先回去吧。没我的允许,都不许回去乱写。”
管家答应“是”。
“不行。”楼明月反对,“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我们先等等,12点再说也来得及。”
贺今朝说:“这样没有任何意义。是什么情况大家也都听到看到了,难道二少还能这么快从河里出来参加婚礼吗?”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
“爹地,这边你看着办吧。我先带人去打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晦气。
楼明月直接过去,甩了他两个耳光。
“你做什么?”贺尊华的声音带着震怒。
“我做什么?在瑭瑭大喜的日子,提什么死要见尸,他不该打吗?”
楼明月据理力争,站在那里丝毫不让。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韫浓甚至觉得两个人会大打出手。
她明显看楼铮绷直了背,随时准备站起来给楼明月撑腰。
楼老太太安抚地拍楼铮的手。
管家不敢动,这两人听谁的都不合适。
贺尊华和楼明月气氛剑拔弩张。
两人对峙了足足一分多钟,贺尊华頽下来。
“你说怎么办?”
楼明月看一眼腕表。
“咱们的仪式比较简单,哪怕就20分钟也来得及。”楼明月说。
又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那就等。
贺尊华想说她不见黄河不死心。
又觉得这话像是在咒自己儿子死,最终也没作声。
宴会厅里气氛出奇的诡异。
11点已经过半。
突然,外面的礼炮声响起来。
“二少把少夫人接来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喊。
众人齐齐地都往外看,但沈韫浓明显注意到贺今朝一瞬间不自然,又恢复如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