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如同风中残烛。
但我能看到,那黑暗球体的正下方,祭坛废墟的核心,那白玉八卦盘虽然焦黑破裂,但其本身材质非凡,又是古人用来沟通地脉的法器,此刻在龙气爆发下,竟然还没有完全湮灭,反而散发出微弱的共鸣白光!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入我混沌的脑海!
逆转八卦盘,能引动地气冲击祭坛,污染秽源。
那如果以这即将破碎的山河屏障为锤,以那尚存一丝地脉共鸣的白玉八卦盘为楔,将这代表着“寂无”的黑暗球体重新钉回它来的地方呢?!
“师叔,八卦盘…” 我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只能用尽最后力气,指向那祭坛废墟中心。
微尘师叔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
“疯了真是疯了!” 他喃喃自语,但脸上却涌现出无比亢奋的疯狂,“但可行!唯有此法!喜鹊!璐丫头!小刘!助我!将长生送到八卦盘那里!快!”
他率先燃烧起最后残存的生命之火,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祭坛废墟!
花喜鹊二话不说,用那条废铁的符文手臂一把将我扛起,左手持刀,如同蛮牛般紧跟其后!宋璐搀扶着小刘,咬牙跟上!
每靠近一步,那“寂无”的侵蚀感就越发强烈!身体仿佛在分解,灵魂仿佛在冻结!
微尘师叔第一个冲到那焦黑破裂的白玉八卦盘前,盘膝坐下,双手猛地按在八卦盘边缘,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卦象,他以自身为引,强行沟通地脉,稳固这最后的“楔子”!
“就是现在!长生!” 他回头,发出最后的嘶吼!
花喜鹊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朝着八卦盘的方向猛地抛去!
在空中,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头顶正在变得稀薄的山河屏障,看了一眼燃烧的师叔,看了一眼狰狞咆哮的花喜鹊,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却眼神坚定的宋璐和挣扎举枪的小刘。
然后,我闭上了眼。
将所有的意志,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守护,都凝聚在一点。
我不是在坠落。
我是在化作锤头!
以身化锤,以魂为力!
“老君观陈长生今日补天!”
我的身体,带着微弱却决绝的金光,如同流星,狠狠地…撞在了那焦黑的白玉八卦盘之上!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来自声音,而是来自规则层面的剧烈碰撞!
我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黑暗与金光交织的漩涡吞噬…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万年。
模糊中,我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枚钉子,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下,穿透了无尽的虚无,钉入了某个冰冷死寂的维度入口…
那膨胀的黑暗球体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扭曲、收缩,最终被强行拉回、压缩,吸入了那白玉八卦盘中心,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深深嵌入地面的八卦盘印记,以及周围一片彻底失去生机、化为绝对虚无的、光滑如镜的圆形地面。
那令人冻结的“寂无”感,如潮水般退去。
头顶,那山河屏障缓缓消散,残存的龙气温柔地洒落,滋养着周围未被完全湮灭的土地。
一切,重归死寂。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无尽的悲伤。
我失去了所有知觉,陷入无边黑暗。最后的感觉,是眉心那早已被抹除的诅咒处,传来一丝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全身如同被碾碎重组,无一不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璐哭肿的双眼和花喜鹊那张带着血迹却咧嘴傻笑的脸。
“醒了!长生醒了!” 宋璐带着哭音喊道。
花喜鹊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嘴笑道:“妈的!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阎王爷都不收!”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小刘靠坐在一旁,脸色苍白,手臂包扎着,但还活着。更远处,微尘师叔盘膝坐在那里,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道袍焦黑破碎,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但他还活着,对我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微笑。
我们还活着。
都还活着。
那恐怖的“寂无”球体,消失了。
被我们联手暂时封印了回去。
我看向祭坛废墟中心,那里只有一个焦黑的印记,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但周围那一片绝对光滑、失去一切存在的圆形地面,以及每个人身上那几乎耗尽一切的疲惫与创伤,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规则层面战争的惨烈。
“结…结束了?” 我嘶哑地问,声音如同破锣。
微尘师叔缓缓摇头,声音微弱却清晰:“结束?不长生,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目光深邃,看向那焦黑的八卦盘印记,又仿佛透过了无尽虚空,看到了更深邃的恐怖。
“九菊一派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存在所求的,恐怕从来就不仅仅是污染龙脉。它们真正想要的…或许是打通通往‘那里’的通道,引来这‘终寂’之力毁灭现世一切‘存在’。”
“我们今天,只是侥幸…堵住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但真正的风暴…”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了。
螺髻山、南洋、秦岭这一切,都只是序幕。
一场针对整个现实世界、针对所有“存在”的、前所未有的幽冥风暴,已然掀开了帷幕的一角。
而我,陈长生,老君观第二十八代传人,身负破碎赦令,与这片山河的命运,已然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险,更加诡异莫测。
我摸了摸眉心,那里空空如也,诅咒已除。
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宿命的感觉,压在了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在花喜鹊和宋璐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目光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幽冥战场,最终望向那仿佛通往九幽的黑暗深处。
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新生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走吧。”
“先离开这鬼地方。”
“然后找出他们。”
“有一个,算一个。”
山河不改,吾道不孤。
风暴虽至,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