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西郊,一处被卫成部队严密封锁的废弃采石场。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加特林”项目的秘密试验场。
采石场的深处,立着一百个用稻草和木头扎成的假人。
它们被排列成十排,模仿着兽人步兵冲锋时的密集阵型。
最前排的假人身上,还特意披上了一些从战场上回收的、破损的铁甲和皮甲。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瓦里安国王、伯瓦尔公爵和麦克斯韦尔元帅,已经站在了采石场边缘的一处高台上。
他们身后,是霍拉旭和几名负责记录数据的文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五十米外,那台被安放在沙袋阵地上的、狞的金属造物上。
它比草图上看起来更加庞大和沉重,六根乌黑的枪管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枪身上方,一个由黄铜打造的、可以容纳一百发子弹的弧形弹匣,已经装填完毕。
“准备好了吗?”范德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随时可以开始,老板。”瓦格雷拍了拍冰冷的枪身,大声回答。
“伍德!”麦克斯韦尔对着阵地后方喊道。
那个在训练中被霍拉旭罚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的年轻士兵,快步跑上前。他就是被选中的、艾泽拉斯第一位“加特林”机枪手。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的红晕,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走到机枪后面,熟练地半跪下来,双手握住了那个连接着传动机构的黄铜曲柄。
“目标,前方敌军阵型。自由射击。”麦克斯韦尔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伍德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霍拉旭上尉这半个月来,在他耳边咆哮了无数遍的要点:保持匀速,感受齿轮的每一次咬合,将你的呼吸和机器的节奏融为一体。
他开始转动曲柄。
“咔一哒-咔-哒-”
齿轮组开始转动,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机械声。六根枪管组成的转轮,缓缓加速。
第一发子弹,被供弹拨片精准地推入枪膛,
撞针落下。
“砰!”
一声与传统火枪截然不同的、清脆而响亮的爆鸣,在采石场中炸响。
第一根枪管的管口,喷出了一团淡白色的烟雾。一颗黄铜弹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百米外一个假人的胸口。
稻草和木屑炸开,那个假人猛地向后一仰,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伍德没有停下,他继续稳定地、用一种恒定的速度,转动着曲柄。
“砰!砰!砰!砰!砰!”
爆鸣声不再是一声一声,而是连成了一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汇合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轰鸣!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一!
一道由金属、火焰和死亡组成的、无形的火鞭,从那六根疯狂旋转的枪管中喷吐而出,狠狠地抽向了远处的假人军阵!
子弹像暴雨般倾泻。
最前排的那些披着铁甲的假人,在弹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铁甲被轻易地撕裂、洞穿,进射出点点火星。
紧接着,是它们后面的木制骨架和稻草身躯,在一瞬间就被打得支离破碎,漫天飞舞!
弹雨没有停歌,继续向后延伸。
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那一百个模仿着兽人冲锋阵型的假人,就象被一把无形的巨镰扫过,成排成排地被拦腰截断、
撕成碎片!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当伍德因为臂力不支而放慢了转速,当最后一个弹匣里的子弹被射空,当那恐怖的咆哮声终于停歌—
高台上的所有人都失语了。
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刚才那阵钢铁风暴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东西出现在战场上,出现在暴风城卫队的对面,会是怎样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麦克斯韦尔元帅,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斗。
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极度的兴奋。
他那双鹰集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片狼借的靶场。
那里,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假人。
只剩下一地的碎木、烂草,以及被弹头翻开的、新鲜的泥土。
“圣光啊———”伯瓦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喃喃自语,“这———这是———一场屠杀。”
“不。”范德的声音很平静,“这是一场工业化的、可以被精确计算和复制的屠杀。而我们,
是制定规则的一方。”
他走到那台枪管还在冒着青烟的机枪旁,拍了拍伍德的肩膀。
那个年轻的士兵,已经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感觉怎么样?”范德问。
伍德的声音还在发抖,“我感觉自己——刚才———好象变成了神。”
“瓦格雷,凯根,马里奥。”范德转向他的技术团队,“记录数据。枪管温度,机件磨损,卡壳率,炸膛率——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测试报告。”
三位技术专家立刻回过神来,带着各自的学徒,冲向那台刚刚创造了奇迹的机器。
瓦里安和麦克斯韦尔也走下高台,他们走到那片被彻底清空的靶场前,看着满地的狼借,久久无语。
“范克里夫。”瓦里安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打开了一扇我们从未见过的、通往地狱的大门。”
“不,陛下。”范德纠正道,“我只是给了您一把,能把敌人端进地狱的钥匙。”
麦克斯韦尔蹲下身,从泥土里,捡起一枚已经变形的、滚烫的黄铜弹头。他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恐怖的动能。
“一个月———”他抬起头,看着范德,“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要三十台这样的机器,以及十万发子弹。”
“元帅,这—”凯根和瓦格雷听到这个数字,都面露难色。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目前的产能极限。
“我同意。”
出乎意料的,范德答应了下来。
他看着麦克斯韦尔:“三十台可以。但十万发子弹,我需要更多的资源。我需要赤脊山所有的铜矿和锌矿的开采权,我需要西部荒野的海岸线,来建造我的烧硷工厂。我还需要-议会闭上他们的嘴。”
“这些,都不是问题。”瓦里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成立‘王国军备部”,由范克里夫男爵全权负责。任何阻挠军备生产的人,以叛国罪论处。”
迪菲亚营地,一号会议室。
这里被范德临时改造成了他的“战争指挥室”。墙上挂着的,不再是建筑图纸,而是一张巨大的、标注着各种矿产资源的艾尔文森林及赤脊山脉地图。
范德手下的内核团队成员,全部到齐。
凯根的面前,摆着一张生产流程规划表,上面用密密麻麻的线条,连接着从矿石开采到子弹装箱的每一个环节。
“各位。”范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国王的命令,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开门见山,“一个月,三十台“迪菲亚一型”,十万发配套子弹。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们必须完成它。”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指挥棒。
“第一个瓶颈,是原料。”他的指挥棒,点在了赤脊山脉的一片局域,“这里,有暴风王国储量最丰富的铜矿。但它掌握在几个中小贵族手里,开采方式原始,效率低下。弗瑞斯伯爵。”
“在,老板!”弗瑞斯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我给你三天时间。”范德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用‘迪菲亚地产”的名义,去和那些贵族谈。告诉他们,迪菲亚集团,准备在赤脊山,建造一个新的‘工人新村”,并且,会修建一条直通暴风城的蒸汽轨道。他们可以用手里的矿山入股。如果他们同意,他们将得到新城镇的商铺和未来矿产收益的分红。如果他们不同意”
范德顿了顿,看着弗瑞斯:“告诉他们,军备部很快会以‘战略资源征用”的名义,派军队去接管他们的矿山。到那时,他们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弗瑞斯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明白了,范德这是让他去唱红白脸,用利益诱惑,用武力威胁,
将整个赤脊山的矿产资源,集成到迪菲亚集团的手中。
“第二个瓶颈,是生产。”范德的指挥棒,移到了桌上的流程规划表上,“凯根,你的弹壳生产线,必须在五天内,扩充到十条。我不管你从哪里招人,我授权你,可以直接从新生镇的建筑工地上抽调人手。布罗克,瓦格雷,枪管和内核机件的加工,我需要你们的工坊,二十四小时不停工。所有矮人技工,取消休假,薪水翻三倍。”
两位矮人大师对视一眼,没有抱怨,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能亲手锻造这种划时代的“艺术品”,比任何休假都更让他们兴奋。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是化学工业。”范德看向马里奥,“十万发子弹,意味着我们需要至少两吨的无烟火药。你的实验室,规模太小了。我需要一座真正的化工厂。”
他的指挥棒,在地图上,西部荒野的海岸线处,画了一个圈。
“这里,月溪镇以南。我会向国王申请一块地,建造我们的‘迪菲亚第一化工厂’。我们需要电解饱和食盐水,来制备烧硷和氯气。我们需要合成氨,来制造硝酸。马里奥,你需要立刻给我一份详细的设备清单和技术工人须求报告。我会让暴风城所有的炼金学徒,都来给你当助手。”
马里奥激动得浑身颤斗。创建一座真正的化工厂,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板,我明白了!”
整个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亢奋的气氛。每一个人,都象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上,一个被拧紧的螺丝。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场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格局的豪赌。
迪菲亚集团这台战争机器一旦开动,其效率是惊人的。
弗瑞斯没有谈矿山,他只带来了两样东西:一份由范德亲自绘制的“赤脊山工人新村”规划图,和一份由国王签署的、授权迪菲亚集团在赤脊山修建“战略铁路”的文档。
所罗门镇长看着那张规划图,眼睛都直了。图纸上,一个规模堪比湖畔镇的新城镇,坐落在矿区旁边。公寓楼、学校、诊所、酒馆、市场,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那条黑色的、代表着蒸汽轨道的粗线,象一条大动脉,将这个偏远的山区,与繁华的暴风城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赤脊山的矿石,可以以十分之一的成本,运往暴风城。意味着这里的居民,可以在一天之内,往返于山区和首都之间。
“弗瑞斯伯爵,这—这是真的?”所罗门的声音都在颤斗。
“当然。”弗瑞斯优雅地品了一口红茶,“范克里夫老板认为,赤脊山的勇士们,为保卫王国东部边境付出了巨大牺牲,他们理应过上和暴风城居民一样的生活。至于那些矿山他话锋一转:“老板的意思是,欢迎各位矿主以技术和资源入股。迪菲亚集团负责投资、建设和管理。未来铁路建成,新镇落成,这里的地价和矿产价值,会翻上十倍。到时候,各位只需要坐在家里,就能分享铁路和新城镇带来的红利。”
消息很快通过所罗门镇长,传到了每一个矿主的耳朵里。
当天下午,赤脊山的所有矿主,都带着他们的地契,毕恭毕敬地等侯在所罗门镇长的官邸外,
希望能第一个与弗瑞斯伯爵签下“合作协议”。
没有人是傻子。他们知道,要么搭上迪菲亚这艘巨轮,要么,就被国王的“战略征用”令和它背后的军队,碾得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凯根的弹壳工厂,已经变成了整个新生镇最繁忙的地方。
工厂二十四小时不停工,分成了三个班次。刺耳的冲压声和工头的咆哮声昼夜不息。
范德从建筑工地,紧急抽调了三百名最灵巧的工人。他们在经过了仅仅一天的培训后,就被推上了生产线。
高强度的劳动和陌生的操作,让事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一名年轻的工人,因为疲劳,在操作一台液压机时,手指被压进了模具。
凄厉的惨叫声,让整个车间都停了下来,
凯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脸色铁青。他正要发作,范德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没有责骂任何人,只是走到那台渗着血迹的机器前,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机器的结构。
“安全阀的设计有缺陷。”他站起身,语气平静,“操作杆和模具之间的物理距离太近了,在疲劳状态下,很容易发生误触。”
他转向凯根:“通知布罗克,让他立刻设计一种联动的安全挡板。在挡板没有完全闭合之前,
液压系统必须处于锁死状态,无法激活。”
他又看向周围那些面带恐惧的工人:“所有生产线,立刻停工。安装新的安全设备,并对所有工人,进行一个小时的安全规程再培训。所有因停工造成的损失,由我承担。”
处理完现场,范德亲自跟着担架,将那名受伤的工人,送到了新生镇最好的诊所。
他告诉诊所的牧师,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工人的手。所有的治疔费用,包括后续的康复和带薪假期,全部由集团承担。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迪菲亚集团。
工人们私下里议论着。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位“老板”。他为了效率,可以把人当成机器一样驱使。但他也会为了一个普通工人的安全,毫不尤豫地让价值千金的生产线停工。他会为你的失误而愤怒,但更会为导致你失误的“系统缺陷”而反思。
这种创建在冰冷规则之上的、却又充满了人情味的矛盾感,让工人们对范德,产生了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信赖的、更为复杂的情感。他们开始明白,在这台巨大的机器里,他们不仅仅是消耗品,
更是宝贵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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