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雷佛先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范德的语气平静,迈步走进了石塔。
塔内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弗瑞斯伯爵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不象一个实验室,更象一个灾难现场。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烧瓶和玻璃管,墙角堆积着一堆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零件。
十几张炼金台上,摆满了各种正在冒着气泡、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容器。
空气中的气味更加浓烈,刺得人眼睛发酸。
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图纸,上面用疯狂的笔触画着一些凡人无法理解的机械结构和符文数组,其中一幅的主题,赫然是“永恒生命之泉的物质转化模型”。
马里奥看的直摇头:“果然在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研究。”
“你们想干什么?私闯贵族的炼金工房,这是重罪!”阿斯顿色厉内荏地喊道,他悄悄地向一张摆满了药剂瓶的桌子挪动。
范德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那幅“永恒生命之泉”的图纸前。
“设计很大胆,但从根本上就错了。”范德的声音,象是在评价一件拙劣的艺术品,“你试图用‘恺撒之血’作为催化剂,去激活‘深渊之尘’的惰性,从而创造一个微型的、能自我循环的能量场。对吗?”
阿斯顿的脚步停住了,脸上的惊慌变成了难以置信。
范德说的,正是他这项研究最内核的机密。
“你……你怎么知道‘恺撒之血’?那份配方……”
“商业机密。”范德转过身,目光落在阿斯顿刚刚试图靠近的那张桌子上,“不过你失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用来中和‘深渊之尘’暗影能量的基材,选错了。”
范德走到桌前,从十几个颜色各异的瓶子中,精准地拿起一瓶装着淡金色液体的药剂。
“‘神圣之水’的稀释液。你想用它的能量来平衡暗影。想法很好,但你忽略了它的本质。神圣之水的能量源于奥术,圣光只是表象。奥术与暗影直接碰撞,结果不是中和,而是湮灭性爆炸。就象当年,你的导师炸毁半个法师区下水道一样。”
阿斯顿瞬间惊呆了。
他跟跄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身后的一堆实验记录,纸张散落一地。
他看着范德,眼神里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见到了魔鬼般的恐惧。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研究,甚至连他导师当年那桩丑闻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冷。
“你……你怎么知道的?!”阿斯顿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也是商业机密。”范德放下药剂瓶,从怀中那个铅盒里,用镊子夹出了那块被污染的秘银碎片,放在阿斯顿面前。
“你那些失败的、混合了尸腐粉尘和不稳定时间沙漏的废液,通过庄园里的一条秘密排污渠,持续不断地排进了东城墙的地基。它们腐蚀了矮人数十年前埋下的秘银法阵。现在,暴风城的防御体系,因为你的‘伟大实验’,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阿斯顿彻底崩溃了,“不……不是我!我没有!”
“是吗?”范德从散落一地的文档中,捡起一本厚厚的、用皮革包裹的帐本。“这是你采购禁忌材料的记录吧?‘墓地苔’,五十磅,来自暮色森林的走私商人。‘凝固的梦魇之血’,三瓶,卖家是热砂财团的一个地精。还有这个,‘黑龙的鳞片粉末’……阿斯顿先生,你父亲让你研究时光魔法,想要延长他的生命,这种事如果传出去……”
阿斯顿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范德看向弗瑞斯伯爵。
弗瑞斯伯爵立刻会意,他走上前,将那份六万金币的“环境治理工程预算”,展开在阿斯顿的面前。
“这是初步的损失评估和修复方案。你的父亲,法尔雷佛公爵,是支付这笔赔款,还是让我把这份帐本,连同那块被污染的秘银,一起呈交给马库斯·乔纳森将军。”
范德说完,不再看地上的阿斯顿一眼。
他走到那堆被腐蚀的金属零件旁,蹲下身,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比一个崩溃的贵族少爷更有趣。
石塔内,只剩下阿斯顿绝望的喘息声,和弗瑞斯伯爵因为紧张而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霍拉旭站在门口,象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看着这一切,心中那份属于军人的正义感,与眼前这种近乎残忍的勒索手段,剧烈地冲突着。
但他最终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范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修复那面岌岌可危的城墙。
为了一个正确的结果,有时候,必须使用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而且最重要的是,法尔雷佛公爵在这件事上,确实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了,弗瑞斯。”如今证据已经拿到,范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这份帐本收好,这是我们的‘保险’。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见那位尊敬的公爵大人了。”
……
法尔雷佛公爵的书房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地窖里的陈年灰尘。
壁炉里没有生火,巨大的石制壁炉口象一个沉默的黑洞。
墙壁上挂满了法尔雷佛家族历代先祖的肖象,他们神情倨傲,用油彩绘制的眼睛俯瞰着闯入者。
房间中央,一张比普通餐桌还大的橡木书桌,将空间一分为二。
书桌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沉重的铜质吊灯。
法尔雷佛公爵就坐在这张书桌后面。
他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天鹅绒正装,胸前佩戴着家族的雄狮徽章。
他没有看范德,而是用一把银质的小刀,专注地修剪着指甲,动作缓慢而考究,仿佛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管家哈里森端着左臂,恭躬敬敬的站在他身后。
范德一行四人站在书桌前。
他们刚刚穿过了三道回廊和两间会客厅,每一寸地毯,每一件摆设,都在无声地宣示着这个家族的古老与富有。
弗瑞斯伯爵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卷羊皮纸,纸张的边缘被他攥得有些发皱。
“我的管家说,你们有‘紧急的公务’。”法尔雷佛公爵终于开口,他没有抬头,只是将用完的小刀仔细的放进盒子,“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我还要去参加议会的财政听证会。”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