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在燃烧。粘稠的鱼油混着松脂,顺着木板的缝隙流淌,将火焰带到船体的每一个角落。
断裂的帆索象一条条着火的巨蟒,从高耸的桅杆上垂落,砸在混乱的人群中,引发阵阵惨叫。
“血鲨”维尔顿的脸被火光映成一片扭曲的暗红。
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身上着火的水手,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三艘正在从容转向的劫掠船。
陷阱。
一个他自己一头撞进去的、简单到侮辱智商的陷阱。
“反击!用船首炮轰击岸上!把那些投石索给我砸烂!”维尔顿咆哮着,声音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显得嘶哑。
几名还保持着镇定的炮手冲向船首那两门小型火炮,但他们刚一靠近,岸边的礁石后方就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锐响。
数十支弩箭和几发铅弹精准地复盖了那片局域,炮手们应声倒地。
霍拉旭的人没有浪费一发弹药。
他们的攻击目标明确,不是船体,而是所有试图组织有效抵抗的人员。
每一次齐射,都恰好打在黑水海盗集结最密集的地方,将他们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勇气彻底打散。
这样才能让法尔班更好的前进。
维尔顿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战舰在火中燃烧,看着自己的手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一股狂怒的血气冲上了他的脑门。
他输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输掉。
“‘狂鲨卫队’!跟我来!”他抽出腰间那对布满豁口的战斧,吼声压过了所有杂音。
十几个身材格外魁悟、眼神疯狂的海盗从混乱中冲了出来。
他们是维尔顿的亲卫,一群以战斗为乐的疯子。
“目标,‘飞鱼号’!抓住法尔班那个老东西,我们还有机会!”
他们冲到船舷边,无视岸上射来的零星箭矢,熟练地甩出数个带爪的绳钩。
绳钩牢牢地抓住了不远处“飞鱼号”的船舷。
法尔班就站在“飞鱼号”的船尾,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船长,他们要上来了!”大副加里克急道。
法尔班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把网放下去。”
几张用粗麻绳编织、浸泡过海水的大网,被无声地抛下,正好罩在顺着绳索攀爬的“狂鲨卫队”头上。
沉重的湿网兜头盖脸地砸下,几个海盗立时手脚错乱,惨叫着掉进布满暗礁的海水里。
但维尔顿和另外几名最精锐的卫队成员反应极快,他们用战斧劈开网绳,怒吼着翻上了“飞鱼号”的甲板。
“法尔班!”维尔顿的独眼锁定了船尾那个瘦高的身影,象一头真正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你的脑袋,是我的了!”
他带着人,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地凿向船尾。
法尔班手下的海盗立刻迎了上去,双方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了最血腥的白刃战。
弯刀与战斧碰撞,鲜血和断肢齐飞。
就在维尔顿以为自己即将撕开一条通路时,一阵比他吼声更洪亮的咆哮,从东边传来。
“维尔顿!你这头没脑子的肥鱼!”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他那柄巨大的双手战斧,握在手中,在晨光中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他脚下发力,巨大的身躯从甲板上猛地跃起,跨越了数米的距离,重重地落在维尔顿的面前。
“轰!”
整艘船都因为他这一下而剧烈摇晃。
维尔顿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独眼巨人,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砰!”
战斧相交,发出的不是清脆的金属声,而是如同两块巨石碰撞的闷响。
维尔顿的双斧走的是狂暴迅猛的路数,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格罗斯的巨斧则大开大合,看似笨重,实则每一记劈砍都蕴含着山崩般的力量。
“铛!铛!铛!”
火星四溅。
格罗斯每接一斧,脚下的甲板就发出一阵呻吟,但他本人却纹丝不动。
反观维尔顿,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顺着斧柄流下,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有增无减。
“死!!”他咆哮着,双斧交叉,如同剪刀般剪向格罗斯的脖子。
格罗斯没有躲闪,他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他手中巨斧猛的一挥,快如闪电地砸在了维尔顿的斧子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维尔顿的右手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战斧脱手飞出。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格罗斯没有停手。
他再次挥动巨斧,不过用的不是斧刃,而是宽厚的斧背,狠狠地拍在了维尔顿的胸口。
“砰!”
维尔顿象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断了船舷的栏杆,半个身子都悬在了船外。
他口中喷出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不敢置信地看着格罗斯。
与此同时,其他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法尔班的血帆老兵们,没有和“狂鲨卫队”硬拼。
他们两人一组,三人一群,用抛洒沙子、绊索、偷袭下三路等各种街头斗殴般的无赖招数,将那些只懂得正面砍杀的狂战士们一一放倒。
加里克大副用一把渔网缠住了一名对手,然后用刀柄干脆利落地敲晕了他。
“留活的。”他对手下喊道,“老板说,这些人都是宝贵的‘人力资源’。”
法尔班走到奄奄一息的维尔顿面前,后者正试图用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
“他,”维尔顿咳着血,断断续续地问道,“给了你……什么……我……我出双倍……”
“他给的,你给不起。”法尔班的回答很平静。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银质小刀,就是他平时用来削苹果的那把。
“我现在的身份,是‘荆棘谷矿业航运集团’的执行总裁。”
他蹲下身,用小刀在维尔顿的脖颈上轻轻一划。
动作优雅,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维尔顿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随着“血鲨”的死亡,所有抵抗都停止了。
残存的黑水海盗们丢下武器,跪在甲板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当一切尘埃落定,范德才乘坐着一艘小舢板,不紧不慢地靠近了战场。
他没有看那些俘虏,也没有看维尔顿的尸体,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搁浅的“撕裂者”号上。
“布罗克大师,评估报告。”他对着身边另一艘船上的矮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