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楼的大厅里，一片兵荒马乱。
几乎所有人，都两眼圆睁，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屏幕。
刚才去睡觉和休息的人也被叫了起来，眼角的眼屎还堆着呢，连抹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投入了紧张的对抗之中。
不过，人数在这种级别的对抗中，基本上没啥用。
就算是再多的人来，也不过是“填线宝宝”。
主要工作是网络监控、威胁感知和数据分析的三组组长这会儿面色煞白，他的双手都紧张的在抖动。
如果知道会惹来这样级别的攻击的话，他估计不会选择去追踪和分析那场异常量据。
谁想到对方如此敏锐，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端倪，对方就直接追了过来。
那种感觉，就象是摸了一只暴怒老虎的屁股，或者招惹了一只饿疯了的疯狗，追着一路就咬过来了。
然后……就是近乎无孔不入，暴风骤雨一般的渗透攻击。
不至于啊，真的不至于啊，我们只是悄悄的分析了一下啊……
几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对方就已经完成了溯源反制，反向入侵了协调办的网络，然后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里面到处乱钻。
在对方的眼中，似乎协调办的网络是一个门户大开的超市，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而且，好强！
为什么这么强？
他们也不是没有和对面的人对抗过，但是之前从没见过如此强的渗透攻击！
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是什么人？
协调办的技术人员们，即便是已经拼尽全力了，却压根连跟毛都抓不住，只能跟在对方的屁股后面……不，甚至连跟都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家里随便乱钻。
这一刻，他们有一种自己被“强行插入”的感觉。
当年5090大佬也是这种感觉，当时的5090大佬直接选择了物理断网。
问题是，他们的服务器也不在这里啊……
实在是没办法的话，就只能通知那边的人，物理断线了。
“不要慌。”
“稳住！”
“别慌别慌，对方不可能那么厉害的……”
三组组长拼命给自己和自己的组员打气，但是……说实话，他这些话自己都不信。
就在此时，大屏幕突然切换。
然后，一个数据可视化仪表盘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在仪表盘的最顶部，显示着一行红色的警告：
“警告（active cident）：网络入侵（致命）！”
红色的警告，前面还跟了一个巨大的红色警告图标，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是在红色警告的下面，还显示着另外一行绿色小字：
“安全内核on；全局挡板on；沙箱运行中（2/2）”
除此之外，是密密麻麻的各种部分的仪表盘。
左侧如同暴雨一般滚动着事件日志：
“【22:14:07】检测到协议绕过攻击”
“【22:14:07】检测到数据包特征码异常”
“【22:14:07】cpu占用率100，未知查询风暴”
信息几乎是以一秒钟十多条的信息刷新，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而在右侧的可视化部分，则是将目前这个框架已经聚合了的部分，它们的被攻击部分，以可视化的方式亮起，随着它们近乎同步遭受攻击，在喧染的动态动画之下，就象是无数拖拽着长长尾巴的曳光弹，在来回震荡。
在这满屏的红色之中，只有顶部的一行绿字一直稳定不动。
“安全内核on；全局挡板on；沙箱运行中（2/2）”
这一刻，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他们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什么？
第二个想法是……
好可怕！
这简直就象是洪水一般的攻击！
怎么会这么强的？
钱浩然这会儿有点懵。
他是觉得实在是没办法了，打算试试自己新写的那个框架，看看能有啥用处，开启了自己刚刚写的那个“有限扩展框架”。
在当前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的内部网络骨干上，开了一个暂时还算是安稳和能用的信道。
在手忙脚乱的操作的时候，他都没注意到，自己接管内部网络骨干的时候，也接管了之前的数据大屏，把自己这个刚刚出生的框架，投屏到了大屏幕上。
现在，这个框架其实还非常的基础。
和oifu一样，它只包括基础框架的部分，以及两个示例插件。
框架本身只包含三个部分，安全内核、统一数据总线和管理与加载插件的沙箱管理器。
而两个插件，其实也是最基本的功能。
一个是可以看作是“系统及数据监控集成系统”，集成了一些当前的系统监控功能，聚合在了一个仪表盘里。
这就是当前，大屏幕显示的这部分。
另外一个是完全重构的“数据库交互插件”，通过“有限扩展框架”的数据总线，来和协调办内部，各种不同时代、不同技术、不同部门维护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数据库交互。
咋说呢，现在钱浩然自己看起来，这个框架，相比唐一平的oifu，真的算是一比一复刻了……
复刻比例让他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但刚才，他顾不上太多，只能这么做。
但……在真正在自己的系统内部，稳定出来了一小片“安全局域”之后，他却被吓到了。
如果没有那种直观的可视化，他们可能还想象不到，现在的攻击是多么暴风骤雨，多么水银泻地。
这种感觉，就象是一方只有小手枪，另外一边则是南无阿弥陀佛加特林……
“断网！断网！通知机房断网！”三组的组长叫了起来。
现在能做的，就是物理切断所有的连接了。
就在此时，宛若曳光弹一般，在整个系统内部来回扫射的攻击，却突然收敛。
“咦？”
走了？
不是，是目标变了。
如果不是左侧的日志滚动如同瀑布一般，恐怕大家真以为攻击停止了。
在“有限扩展框架”刚刚上线的一瞬间，所有的攻击，都掉转了方向，开始攻击这个刚刚上线，或者说刚刚暴露在网络中的，新生的框架。
“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不管怎么回事，撑住！撑住啊！
不然，就真得斧子劈网线了！！！
同一时间，在对面的世界，启航大厦，唐少爷的办公室里，唐少爷玩味地看着屏幕。
“呵，我就知道……之前的那种破系统就是个蜜罐，现在真的系统终于露出来了吧……”
修了半天gift，死活没能修好，唐少爷的内心积累了太多的愤怒和挫败感。
这种时候，oifu突然又蹦了出来，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唐少爷本来是打算去看看oifu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死灰复燃了的，结果他发现自己的网络流量有异常，竟然有人想要分析和监控自己的网络行为。
这不是作死吗？
这是在挑衅啊！
暴怒中的唐少爷，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转身就直接入侵了过去。
唐少爷本身，不只是吃掉了那么多的天赋，是一名几乎无死角的强大程序员，而且他手头能够使用的，是近乎无尽的工具和服务器资源。
然后，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的，他就反制成功，进入了对方的网络。
说实话他有点疑惑。
相对于对方的规模来说，对方实在是太弱了。
而且，很多技术已经落后时代差不多两三年了，内部系统也千疮百孔的，似乎很多东西都没有上线，漏得象是个筛子。
而且，从现在获取到的资料看，这个服务器，属于“协调办”？
协调办，唐少爷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这个组织了。
这不是之前被轻易干掉的那个对面世界的官方组织吗？
而且，是老爸消耗掉一个“负熵本源”直接干掉的，“负熵本源”这东西几乎是无敌的规则系武器，老爸连给自己一个都不舍得，否则，自己早就那它把对面那个讨厌的自己抹掉了。
被“负熵本源”干掉了的机构，怎么会又出现的？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入侵了刚刚被拉回来的“协调办”。
协调办已经消失了好几年了，而且回归的当下，确实是千疮百孔的。
运行了一些自己手头的工具，轻而易举把对方弄瘫了之后，唐少爷觉得，自己可能是进“蜜罐”了。
这是个伪装成协调办服务器的陷阱，对方想要利用这个引诱自己，分析自己的行动和网络武器，可用的工具。
不过……这蜜罐也太明显了啊！
哪有这么弱的蜜罐啊！
弱鸡！
看我把你们真正的服务器找出来！
事情突然变得有点挑战性了，唐少爷的双眼亮了起来，双手在键盘上飞一般地跳动。
果然，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发现了端倪。
在这看起来混乱、低劣、破烂不堪的系统里面，有那么一股数据流，完全不同。
它精确、现代，有一种奇特的熟悉的范式。
“你看，这不就是暴露出来了？”唐少爷喃喃低语，“还想藏？给我破！”
他调集手中所有的资源，重新设置了攻击对象。
来吧，全量上线！
给我破！
嗯……
没有破？
怎么回事？
唐少爷的眉头皱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这个莫名很难对付。
他手中的各种工具，竟然都没能奏效。
对方的“攻击面”极小，几乎没有暴露出来任何可用的埠和破绽。
攻击面这东西，大概就是一个系统暴露出来的，可以被攻击的“面”。
可以类比一下，就象是“雷达面”，譬如说隐身飞机，就是对雷达隐身，它们的雷达反射信号，说不定还没有一只鸟的雷达反射面大。
你想要锁定和辨别对方，肯定非常难，更别说让导弹之类的击落对方了。
现在对方暴露出来的攻击面非常小，就意味着唐少爷手中的武器和工具，也很难奏效。
“奇怪，攻击面怎么能这么小的？”
唐少爷想破头也想不到，对方的攻击面非常小，是因为……这就是个刚刚几个小时写出来的小破工具。
它本身就这么屁点儿大。
但是，和它的“身材”比起来，它的强度未免太高了一些。
如同中流砥柱一般，就那么抵挡在数据洪流之中，巍然不动。
任由唐少爷怎么找，都无处下口。
唐少爷完全不知道，自己完全找错了对象。
外面那个千疮百孔的，是真正的系统，反而，这个很牛叉的东西，才是那个蜜罐。
此时正把他的所有攻击，都展现了出来，化作了密密麻麻的日志。
而现在，他的所有的攻击，都被这个完全不象蜜罐的蜜罐给吸引了。
这一波已经不是网络安全问题了，而是社会工程学问题。
这叫“空城计”，专门骗聪明人，但凡唐少爷再弱那么一点点，再笨那么一点点，他都不会上当。
接下来足足半个小时，唐少爷都在轮番使用自己的工具。
但再半小时之后，他终于退去了。
为什么？这不对劲儿啊。
这么一打岔，唐少爷反而从之前的暴怒中冷静了下来。
“很难对付啊……这是什么人？是对面刚刚出现的官方组织吗？”唐少爷觉得，自己好象发现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感觉比之前的那些反抗组织又进化了。”
不行，必须马上报告给老爸。
“真是难对付啊……打不死吗这些人？乖乖躺下让我们收割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反抗呢？！”唐少爷有点不爽。
这个系统那么难对付，破坏gift的也是他们吧，这些家伙里面有能人啊！
啊，好想把这个人找出来，把他的天赋吃掉啊！
算了，那个oifu……让那家伙再嚣张一会儿。
唐少爷这么想着，起身道：“备车，我要去见我爸！”
他的屏幕上，各种工具的窗口隐去，只剩下oifu的页面。
只要他点一下fork，把代码拉取到本地，然后研究一下，他就会发现，那个在他的攻击中巍然不动的东西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但“嘭”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
启航大厦41楼，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终于停止了。
看着那血红的警告消失，绿色的字体依然稳定地显示着，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馀生的不真实感。
“安全内核on；全局挡板on；沙箱运行中（2/2）”
一行简简单单的绿色字体，如同风雨中的磐石，巍然不动。
“这……这……挡住了？”
“钱组！”
“钱组万岁！”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钱组，您太牛了！您太牛了！！！”
“那是什么工具啊？钱组您写的？太牛逼了！”
钱浩然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三组围住了，三组组长甚至一把抱住他，看那样子，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对方都要献上热吻了。
“钱组，您怎么做到的？”三组组长两眼热切地问道。
嗯，好问题。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做到的！！！！
我就是抄了一下oifu的框架啊！
钱浩然现在只想爆粗。
突然，有人“啪、啪、啪”地轻轻鼓掌。
掌声是从跃层的方向传来的。
钱浩然抬头看过去，就看到林破晓正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俯瞰着下方的大厅，就是他在鼓掌。
有林破晓的带领，其他人也添加了进来，一瞬间，整个大厅里响起了掌声。
在这样的掌声里，钱浩然只觉得自己的面皮一下子就红了，不，不只是面皮。
是从头顶一下子红到了脚趾头。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不要鼓掌啊喂！
我什么也没做啊喂！
我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啊……
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掌声一波又一波，还有一些年轻人大声欢呼，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林破晓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觉得差不多了，才双手向下压了压，等到掌声静止下来，他总是严肃的脸上，微笑都按捺不住，道：
“干得好啊！小钱。”林破晓点头，“关键时刻，能够拿出来如此强大的武器，力挽狂澜，这叫什么？这叫中流砥柱，应对八方风雨；未雨绸缪，打有准备之仗啊，你为了这一刻，也已经付出了很多，准备了很多吧……”
钱浩然：不，没有，我没有！
我只是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抄了抄而已……
林破晓这么夸奖着，然后转头看向了大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那个数据大屏，问道：“你开发的这个软件叫什么？”
“报……报告林指挥，这是一个框架，刚刚写出来的，我暂时给它命名叫‘有限扩展框架’。”
“唔……也就是还没有真正的名字呢？”林破晓想了想，道：“就叫它天穹吧！刚才的攻防我都看到了，就算是面对敌人如同流星坠地一样的攻击，它也象是天穹，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地化解了敌人的攻击，保护了我们的系统安全，敌人的武器库里，拥有太多我们还无法理解，也无法破解的武器，这还是我们面对敌人的攻击，第一次取得这样的胜利，有了它，敌我之间的形势终于发生逆转了，我们协调办也终于可以象这样的天穹一样，保护我们的世界，保护我们的人民了！”
“哗哗哗哗哗哗！”掌声再次爆发，大家都被林破晓的发言鼓舞了，心中激动。
“林……林指挥，这个框架现在还很初级……”钱浩然觉得自己的面皮已经遭受了穿甲弹攻击，表面上看起来还完好，里面其实已经快要被啪啪啪打烂了。
求别夸了好吗？哥跪下来求你了！
“恩，谦虚是对的，但是过分谦虚就没必要了。”林破晓道，“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天穹’打造成真正的，可以对抗一切攻击的天穹，接下来，就由小钱你牵头，全面完善和扩展这个天穹，把它打造成我们最有力的网络武器！其他人一定要全力配合，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来找我！”
刹那间，许多灼热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林破晓极少夸奖别人，更别说现在已经不算是夸奖了，而是“褒奖”，没有人不羡慕。
但是，也没有人不心服口服。
太强了啊，强到无法理解！
但是，钱浩然现在只想死。
他现在该怎么告诉林破晓，自己这个所谓的框架，其实只是抄的唐一平的oifu的框架和理念？就是那个自己亲口报告说，是一个代码能力很一般的大学生的唐同学？
果然还是发明一个时光机，回去白天的时候，一刀把那时候的自己抹了脖子比较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