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我们来客人啦!”
一处老旧宿舍楼的二楼,杜启明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冲里面喊道。
“来客人了?”卧室里,杜启明的妻子明师母走了出来,她刚刚病愈,身体还很虚弱,走路还要扶着墙,但依然对跟在杜启明身后的女子露出了笑容:“欢迎欢迎,我们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来了……快坐下快坐下!”
说着,明师母拉着杜启明向里走了两步,低声问道:“这就是那个小唐同学?真漂亮一个姑娘!我没想到,小唐同学竟然是个姑娘,你以后多喊人家回来吃饭呗。”
杜启明:“……”
“不是,老婆子你想啥呢,人家小唐同学是个男生,这个小姑娘好象……对那个小唐同学很感兴趣,在下面拦住我问了很多小唐同学的问题,所以我就把她领回来了。”
明师母:“???”
明师母又越过了杜启明老爷子高大的身躯,向他的身后看了过去,上下打量着那个女生。
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看起来很象学生制服的衣服,但是裙子短得会让很多家长发狂,好在明师母并不是一个特别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她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经历过许多的社会变革,也在某些社会风气非常开放的年代,去外国留学过,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但更重要的是。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明师母本来打算数量杜启明两句呢,怎么能随便就把人带回来呢?但是看到了那姑娘,说出口的话一下就变了。
“姑娘你赶快坐。”明师母说,“姑娘,你吃水果吗?”
然后,赶快招呼着保姆,去帮小姑娘准备东西吃。
那小姑娘并不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这个房间。
其实,和两个人的财务情况、社会地位等比起来,这栋房子实在是太寒酸了。
这是一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房子,在当年算是改善型住房,是只有有一定地位和级别的人才能住的地方。
但现在看起来,这里已经不能算是“老破小”了,甚至已经进入了快要不能住的范畴。
大部分地方这种房子,早就已经被拆掉了。
房子显得老旧、狭窄、阴暗,不论是装修还是陈设,都象是停留在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墙上挂着老旧的海报,客厅里摆着木质沙发,还有老式的五斗柜……
就连电器,似乎都停留在了上世纪,除了墙上挂着的一个崭新的空调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似乎静止在了时光里。
在正对空调的地方,挂着的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一名高大帅气,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男子,一名温婉知性,梳着柔顺长发的女子,还有两个人中间的,那个十多岁的,留着学生头的姑娘。
三个人站在一张明显是老式照相馆里面的背景布前面,笑得非常璨烂。
看到女生进来,就四下打量,到处“嗅探”的感觉,明师母也不在意,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
等到厨房里,保姆准备好了东西端着出来了,她才问道:“姑娘,吃水果吗?”
“水果?”塞拉斯疑惑看向了那些装在碟子里的果实。
大大小小的,颜色不同的,各种型状的东西,散发着香气。
塞拉斯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里的攻略。
——颜色越鲜艳的东西,往往越危险,不要轻易接近颜色鲜艳的物体!
“你们要害我?”塞拉斯警剔了起来。
进来这个房间之后,塞拉斯觉得很奇怪。
这个世界上的人,似乎都住在这样的盒子里。
这和他们的生命形态、生活方式很搭。
但她不觉得执杖人也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居所恐怕连最低级的居住须求“安全的居所”都达不到啊!
莫非,执杖人为了隐藏自己,可以伪装的那么深?
还是说……
这家伙不是执杖人?
是了,自己都已经摆明车马,正面和他对峙了,他还要隐瞒的话,未免就太low了。
而且,似乎也不符合他利用“符号”“信息”与“征兆”来警告自己的模式。
又或者……这间房子,也是某种“信息”与“符号”,代表着他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所以说,正如自己看到的“执杖破长夜,怀仁济万家”这十个字是为了告诉自己“执杖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这个房子里面,还潜藏着其他的符号,告诉自己什么?
或许……这就是执杖人的行为模式?
毕竟,对暴恐来说,模式很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式,这也是成为暴恐的要求。
就算是执杖人,应该也不例外。
模式-称号-职责,这是系统制约他们的方式,也是赋予他们权力的基础。
获得必先失去。
执杖人的模式已经展现出来了一部分,那就是偏好暗示和展示,以及符号学。
塞拉斯这么想着,开始以全新的眼光观察四周。
并考虑着,从符号学的角度,这个房间代表什么。
可惜,这具肉体获取信息的速度太慢,方式也很原始,更高维度的思维,需要更高维度的躯体和感官来支撑,这是远程义体降临所无法做到的。
即便是她利用了很多的漏洞,但在保证隐蔽的情况下,能做到的依然不多,仅用义体,能够保持多维级别的思维能力,就已经不错了。
这是这具义体能够支撑的极限。
就象是一个强大的大脑,被装在了缸里,只有一个一次只能看到一个象素的摄象头,向里面输入信息。
再强的大脑,也没有用处。
所以……如果这些家伙不是打算害自己,而是向自己传递某些信息的话……
她先盯着那盘颜色、大小非常复杂的水果看了一会儿,排列出来了各种可能的编码和信息。
把自己推测出来的许多东西记录下来,然后她后退,看向了明师母。
被塞拉斯拒绝了之后,明师母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之类的,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
就算是陌生女生反复盯着她看,甚至凑得很近,她也不生气。
过了片刻,杜老爷子换了一身居家衣服,也从卧室里拄着自己的盲杖出来了。
“你们在干啥呢?”虽然看不见,但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我也不知道啊。”明师母说,“这小姑娘好象对我很好奇。”
于是,杜老爷子也坐下来,任由小姑娘仔细看着。
年轻真好,但是真的好抽象啊。
这个家里,已经太久没有年轻女生到来了。
虽然这个女生,看起来和他们的女儿一点也不象。
而且很没礼貌。
甚至很令人费解。
但是,恰好,他们拥有非常强的容忍能力。
老了,很多事情似乎就没那么不能容忍了。
年轻的姑娘就那么到处打量到处看,两个老人就那么在旁边静静看着。
他们的表现,就越发让塞拉斯觉得,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信息潜藏着。
但是,过了几十分钟之后,她都没有找到可能的信息组合。
奇怪,这也不对啊,执杖人的第一个信息,就是直接甩在自己脸上的,怎么第二个信息那么难以获取?
难道说自己理解错了?查找错了方向?
这并不是执杖人的行为模式?
“姑娘,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你想吃什么?”明师母眼看时间不早了,问塞拉斯道。
“饿?”
这是触发了什么进程了吗?
执杖人马上就要展现出来什么了吗?
“对,饿了要吃东西,你要吃东西吗?”明师母说,“你进来之后连口水都没有喝。”
“这样吧,姑娘你在这里待着,老杜你陪着人家姑娘,我去做点饭。”
明师母这么说着,就去了厨房。
保姆正在里面做饭呢,看她进来吓了一跳,连忙道:“姨您赶快回去歇着吧,您怎么进厨房来了?您身体还没好,受不了油烟。”
“不碍事,今天来客人了,我做点拿手的饭菜。”明师母说,“这好长时间都没有下厨房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做。”
说着,她就拿起了菜刀。
她切菜的手艺已经生疏了,毕竟家里的保姆也已经来了小十年了,这十年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住院,让她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做饭。
但是有几样菜,每一个步骤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
她在梦里做了无数次。
她正忙着,突然听到厨房门响,转头看到,刚才那个奇怪的姑娘也进来了。
十多岁的年纪,青春靓丽,穿着漂亮的裙子,瞪着好奇的眼睛。
似乎在问:“妈妈,今天你做的什么饭啊!”
“进厨房来干什么?在外面等着吧,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爱吃的东西?”塞拉斯皱眉。
这是什么暗示或者谜题吗?
自己终于触发了正确的模式?
“啊……我是说,都是我拿手的东西。”明师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快道。
然后就看到那奇怪的姑娘,凑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鸡丁。”
“鸡丁?”
“就是鸡切碎了,变成丁。”
“那个呢?”
“那个是葡萄干。”
“葡萄干?”
“就是葡萄晒干了,刚才你吃的水果里面,紫色的就是葡萄。”
这个女孩子,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明师母却一点也不厌烦,巨细无遗、轻声细语地回答着。
当然了,在塞拉斯的视角就是。
谜题的npc很配合,在完全完整地展示这个谜题。
所以,自己应该继续深挖,找到这个家伙的第二个信息,是这样吧?
“你这是要干什么?”她问。
“我要把它们炒在一起,做成葡萄鸡丁,这是我最拿手的菜,也是我女儿……最爱吃的菜了……”
“最爱吃的菜?”
明师母看到那姑娘歪着脑袋看着自己,一脸的探究和疑惑。
忍不住伸出手去。
没落空。
没有突然消失。
手摸到了柔柔的头发,那是几十年都没有感触过的触感。
是年轻女孩的头发,才会有的触感。
女孩的脸被她的手遮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象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自己做饭做晚了的午后。
只是,自己的手早就已经松弛、青筋暴突、遍布老年斑。
手掌挪开,下面的那张脸,也不是她记忆中的脸。
泪水汩汩流下,她想要擦也来不及。
“你怎么了?”女生问,依然是很平静的语气。
“没什么,只是让油烟呛了一下,迷了眼。”她说。
“哦。”女生盯着她。
饭菜上桌,已经是过了一个多小时。
保姆自己在厨房对付了一顿,没有出来打扰三个人,也没有评价任何话。
“滴答滴答滴答。”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摆在墙边的老式落地钟摆动的声音,似乎这个房子里,已经凝固了数十年的时光,终于向前走了。
杜启明和明师母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桌边,都没怎么动筷子。
只有女生自己一个人挑挑拣拣,把饭菜扒拉来扒拉去。
这种做法,其实是很没教养的,但是……
还好,两个人都有很多很多的包容力。
多到足以包容一切。
“不要光看,吃呀。”终于,杜启明忍不住了。
然后被明师母拍了一下手背。
就你多嘴!
“吃?”
“恩,吃。”明师母柔声说,“和刚才的水果一样,可以吃。”
是了,这种生物也有味觉,应该是里面也蕴含着各种信息。
而且,仅凭其他感官,似乎无法找到更多信息了。
女生终于停止了摆弄,吃了起来。
如果有人能够描绘出来当前塞拉斯的思维活动的话,那大概是整个地球所有的计算机网络加起来,所有的算力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计算风暴。
她在遍历和研究自己五官和所有感觉输入的信号,并将其重组和排除,想要找出来某个类似“执杖破长夜,怀仁济万家”的和执杖人有关联的“符号”。
但是没有。
吃完了这顿饭,塞拉斯抬头看向了杜启明:
“所以,你真的不是执杖人?”
“我已经说过了啊,我不是执杖人啊,执杖人说的是小唐同学。”他说。
“小唐同学?”塞拉斯眉头皱起。
“就是坐轮椅的那个。”
或许,果然自己的方向错了。
塞拉斯想。
她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啊?你要走了吗?”明师母不舍,“还回来吗?”
女生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女生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明师母怅然站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
塞拉斯回到了自己刚刚看到“执杖破长夜,怀仁济万家”的那个时间点,看向了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一切重复,没有丝毫发生变化。
对没有多维思维的人来说,世界是线性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世界的可能性。
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们所认知的那样。
……
唐一平发现,那个id一直在跟着自己。
唔,是发现自己也是【弱者生存指南】的用户了吗?
难得啊,遇到了新的同伴,原来川陵这边还有其他用户吗?
可惜旁边那么多人,不方便相认。
咦……梵拉格怎么出现了?
唐一平发现,在那个id的旁边,出现了代表梵拉格的黄色的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