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王小仙被排挤出变法的内核圈子之外了?
车辚辚,马萧萧,在一百名临时亲卫的陪伴护卫之下,王小仙和唐介终于出发,上任河北了。
一百名兵士各个都是骑马的,虽然大多都不过是弩马,却是也着实是有了一点精锐骑兵的气势,即便是在东京城,也称得上是大排场了。
唐介病的很重,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在吊着了,自然不可能骑马,只能坐马车,还需要人伺候。
王小仙则是压根就不会骑马,骑起来太颠蛋了,却是也干脆坐进了车里,与唐介同乘一车。
“东京城,似乎是变得更拥挤了啊。”车队蛹蛹的大半天都没出得了东京城,唐介在马车里忍不住抱怨道。
“其实这是好事,也多亏了介白兄和军械监,城外的二十几万灾民全都进了城了,连女人和小孩都很容易找到差事做,这么多人进城,东京自然也就显得拥挤了一些,不过我听说即便是这样,人手还是不够呢,连带着陈留和朱仙镇,这两处地方现在也是忙碌不休,听说都要扩城。”
一旁,作为唐介女婿的谢景温一边给唐介剥橙子,一边顺嘴地接话道,他此行的身份是河北路新任命的提刑官。
赵也是体谅唐介的身体这才有了这样的安排,实际上以唐介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安排老头出差公干其实挺不仁义的,只不过河北这边既然决定要下重手行雷霆之事,确实是不得不用他的威名来震镊霄小而已。
王小仙的资历这么浅,没有唐介,他怎么可能震忆得住河北群雄,不过其实明眼人是看得出来的,唐介这个大总管主要负责的也就是一个大概方向,具体的事务他就算是想管,恐怕是也没那个精力了,一应庶务一定是要落在王小仙头上的。
“怕是连东京也得要扩了吧?哼,这下,东京的房租一定又要变高了。”
王小仙:“东京肯定也是要扩建的,光是新扩建的军械监几个内核工厂,仅从占地面积来看的话就几乎将近半个开封,再加之新的制墨工厂和江宁纺织公司要在开封开办的新厂,东京肯定是要进一步扩建的。”
唐介望了一眼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又皱眉道:“最近这段时间,那些将门的内核资产都在拍卖筹款,来竞拍的商贾据说大多也都是来自于江南,这么多的买卖同时售卖,恐怕价格必然是要被压下来的吧?”
这唐介,现在的职位到底是三司使,哦不对,现在是四司使了,虽然干了一辈子的台谏也不懂经济,但还是养成了对金钱敏感的习惯。
王小仙解释道:“不会的,所有的产业都没有贱卖,好卖的卖掉了,不好卖的大多都是直接由原来的管理层承包了,比如樊楼等那几个正店,就是由原本的三个掌柜进行了承包,采取了承包制,比如樊楼,军械司每月是坐收一万贯的承包费用的。”
“况且如此一来经济被大量盘活,保守估计,今年仅东京的商税至少还要增加三十万贯都不正,哼哼,天地自有公道,老百姓的心里也自然会有一杆秤,我王小仙所作所为,到底是功是过百姓自然会给我一个客观公道的评价。”
说着,王小仙也是不禁生出了一股自豪的情绪出来。
虽然不是理工男,可他还是在东京城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啊。
今天这东京城能有今日的繁华,老百姓们人人有活儿干各个有饭吃,他在这其中的功劳其实是并不算小的。
唐介却是望着窗外,突然给王小仙浇了一盆冷水:“你想得确实是很好啊,可是我听说,这才几天的功夫,已经有四大厢的兵卒偷偷的溜进东京城里干活儿,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虎翼军,云骑军,骁捷军,可能就都要来了,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呢?郑州,滑州,宋州的军队呢?”
“城内的这些产业都卖了,那是因为好卖,那城外的产业怎么办,贝州的酒肆,冀州的贝锦,这些生意呢?
将门卖了东京城内值钱的产业,现在一心给官家做内直,还要讨好那些底层的普通兵卒争取自已也能选上军户代表,万一,他们不管他们城外的生意了怎么办呢?”
“城内的禁军给将领工作,是将门在压榨禁军,在占禁军的便宜,可是城外的禁军呢?有些将门在城外维持的生意都是赔钱的,据我所知,能保证他们有口饭吃,都不太容易,万一此事之后他们没有这一口饭吃了呢?”
王小仙一时被唐介给慰住了,只得苦笑着低头,给自己剥橙子吃了。
唐介说的这些说百了就四个字:城外禁军而已。
王小仙所主导的军械监改革,其实本质上不过是利用了一点小小的技术发明,创造了大量的工作岗位,而且这些厂还都是大厂,可以集中干活儿,又刚好适合禁军而已。
可问题是,他所解决的就业岗位,是真的只有十万驻京禁军而已。
问题是整个宋军的中央禁军是分成了三层护卫的,驻京禁军只是最里面的那一层,是直接驻扎在东京城里面,军营在城内的最精锐部分。
也只有这最精锐的部分禁军是可以通过打工,杂耍等方式赚钱的。
那还有城外大营,和东南西北四大厢呢啊。
陈桥驿,雍丘,襄邑,中牟,这些个东京周边的战略要地都是驻有大军的。
更外层在郑州、滑州、宋州,也都是有禁军驻扎的。
甚至更更外层的话,虹县、擅州、潼关的禁军其实也都算是中央禁军。
王小仙解决的禁军就业,只是驻京禁军而已,不是中央禁军,中央之外的禁军就更别说了。
仁宗朝的时候土地兼并的速度极快,流民没地种了就扔军营里去当兵,以至于原本只有二十方人的中央禁军在仁宗朝变成了四十万。
妈蛋的。
都说仁宗朝的时候是北宋的最盛世,盛世个狗屁!
士大夫们在民间一个劲的土地兼并,没活路的流民一股脑的全往军营里塞,可不就盛世了么,至于说蛀空朝廷财政,弄出一百一十万军队这么离谱到逆天的数字,那统统不顾,相信后人的智慧。
如果不是他留下来的烂摊子实在太烂,王安石那么离谱的变法政策怎么可能推行得下去,还能推出正面意义来呢?
唐介:“不患寡而患不均,驻京禁军如今都进了工厂了,剩下的三十万禁军又会如何做想呢?
介白,要知道那一日逼宫,老夫也是去了的,这其中固然有身为士大夫不得不去,也是在逼迫官家表态的考量,可是你和官家做事,真的就完全妥当么?”
“老夫是经历过庆历新政的,范文正公的人品不高尚么?能力还不够强么?意志还不够坚定么?然而自上而下,骤然改变祖宗之法,实际执行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或是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冒出来。”
“军械监的扩建,怎么看都是好事,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将事情做得这么急呢?事缓则圆,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故意瞒着两府呢?本来,这件事应该是可以更加稳妥,更加有条不紊地推进的啊。”
唐介是个老人,而老人么,总是有絮絮叨叻的毛病,还有点好为人师,说着说着话,却是居然开始数落起王小仙来了。
如果说话的是旁人,王小仙倒是也不介意与他辩上一辩,他还真不一定输。
但既然说话的是唐介,一来他本人很尊重他,不愿意与他争执,二来老头说得也不无道理,事实上这城外的三十万禁军,确实是现在大宋朝很大很大的一个雷,闹出兵谏来不是不可能。
人家也想进城打工,过上打工牛马的好日子啊。
三来老头确实也是快死的人了,王小仙要是跟他辩驳的话,他有点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老头给气死。
老人家也是爱护自己,所以才跟自己说这么多的么,来自长辈的教悔,好好听着也就是了。
然而他打算好好听着,这老头自家的女婿却是不干了。
见王小仙笑着点头不说话,谢景温却道:“岳父您这就是仗着您资历老,欺负介百兄不会跟您辩驳了,您说的这些根本不对。”
“哪里不对了?你说,哪里不对了?”唐介扭过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就是不对么,您和朝臣想的是稳妥,而所谓的稳妥往往又总会流于裱糊,而官家的理想是恢复太祖遗志,收复燕云重振华夏,自然需要更激烈的改革。”
“更何况事以密成,将门那么深的底蕴,跟你们这些大臣商量了,很可能他们也就知道了,客观来说产业换股份,杯酒还兵权,我倒不觉得那些将门会不同意,可是价钱呢?
如果他们联手抬价,要跟官家换更多的股份呢?要是只愿意出售部分产业呢?归根结底,是不是还要坑朝廷更多的钱?亏您老现在还是三司使呢,这么没有经济意识。”
王小仙见状微微有些讶异,也是没想到,他们翁婿二人居然是这样相处的。
“变法么,自然要在摸索中前进,官家曾说过的变法三原则,就很有道理:可讨论,可试错,可调整,只要任何时候都不违背这三个基本原则,变法就一定会是良政,按您说的那样,这世上又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在实施之前就真的妥当,万无一失的政策呢?可试错,可调整么。”
唐介:“那还有个可讨论呢?”
“谁拦着您讨论了呀?只是讨论也不能影响新法的推行,当今的大宋,不变法是一定不行的,是要亡国的,至于您说的那些城外禁军,其实官家和介甫,还有将门,政事堂,乃至于军户代表,不也已经正在讨论,在逐步尝试安置了么?”
王小仙:“已经在尝试安置了么?”
“介白兄,居然不知道么?”这回却是轮到谢景温异了。
“我不知道啊。”
谢景温:
唐介:“我也不知道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景温闻言咽了一口口水,一时也是情不自禁的觉得有点尴尬。
唐介不知道这事儿很正常,毕竟他这几天也没上朝,而且他现在也已经不是参知政事了,政事堂有什么事情讨论的话,除非是跟他有关,否则也不会叫他。
但是王小仙不知道,那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
“我,我,我是昨天我妹妹来送我,我妹妹跟我说的。”
“你妹?”
唐介:“他妹夫是王介甫的弟弟王安国。”
王小仙恍然。
看来是有关于安置城外兵卒的讨论,王安石是参与,甚至很有可能是主导了的,而且回家后和弟弟说了,那就说明这可能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再之后王安国和自家夫人说了,这夫人又跟谢景温说了。
以至于这件事连谢景温都知道了,自己却不知道,这好象说明了一件事:王小仙这个变法的始作俑者好象是被排挤出变法的内核决策层之外了?
也难怪,谢景温会突然感到尴尬了。
“你居然和王安石还是亲戚么?这么巧,这世界好小啊。”
王小仙的关注点却不在事情本身上,而是真的有些异他和王安石的关系,毕竟在他看来,王小蝶大概率还是要嫁给王雾的,那这么说起来,这不都是亲戚了么?
至于说王安石和赵项好象是不准备带他玩,老实说,他刚刚虽然异了一下,但也并不如何意外就是了。
赵项让他去河北,固然是因为河北那边需要一个他这样的人,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要支开他的意思。
他走了,朝廷会更好按部就班的变法。
赵是不会一直被他pua的,那是帝王,二十岁的帝王也是帝王,基本的制衡术总是必须的,异论相搅么,原本历史上赵颈对王安石也是既用文防,这都是两宋皇帝的基本技能了。
更何况王小仙确实是很年轻么,甚至实在是太年轻了,这就导致他本身行政经验也不足,或许会有些鬼点子,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但是安置京外禁军的事情很明显会更偏向于执行层面,这方面王小仙就远不如王安石了。
他做事本来就激烈,同样是变法派,他这个掀屋顶的,暂时来看使命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交给王安石这个拆窗户的来做,其实也很正常。
如果没猜错的话,政事堂和翰林院,恐怕都会竭力反对让王小仙参与其中,会十分默契的共同排斥他王小仙,包括元绛,再加之他本来就要出差,赵心里可能也确实是有些小心思,因此顺水推舟不再叫他,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王小仙从来也没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和赵君臣相知,赵必须得重用他,信赖他,事事都要他参详什么的,他又不跟赵搞基。
唐介也点头道:“不知道也好,这对介百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未秀于林风必摧之,介百还年轻,正是应该学习历练的时候,政事堂那种地方,不是他现在该踏进去的。”
说着,唐介又看向王小仙道:“介白,若是你以后有机会进政事堂做宰执,乃至于以后还有机会主持变法,千万要记住这度量二字,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是必须可以撑船的。”
“越是要做大事,就越是要能容,能忍,要想尽一切办法团结可以团结之人,面对异见之人,更要能忍,要做到唾面自干,如此,才能做宰相之事,在我看来,他王介甫,至少这度量二字上,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的。”
“唐公请说。”
“我知道你心里不值仁宗皇帝一朝的君子风气,认为我大宋现在对士大夫是不是过于宽仁了,以至于朝廷腐败,甚至是放纵了腐败,可是介白,仁宗皇帝之前,大宋就不腐败么?若是我大宋对官员不放纵,不宽仁,官员难道就不会盘剥百姓了么?”
“历朝历代,都有党争,官员结党,尤其是依着各自的地域,家乡,师承去结党,几乎是任何时候都有的事情,但是老夫敢说,我朝几乎没有。这,也未尝不是仁宗皇帝之功也。”
“你希望官家对官员收束,希望变法时可以采取雷霆手段,甚至是希望官家可以霸道一点,这都是对的,可是,一旦强硬太过,朝中党争再起,又当如何?”
王小仙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在劝我去河北的时候手段文和一些,更不要大开杀戒么?老实说我没想到,这会从您的嘴里说出来啊。”
唐介:“怎么?你还真打算在河北杀人?”
王小仙皱眉道:“唐公,河北现在的形势,若是不杀人的话,恐怕是很难有什么有效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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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介:“幸好,你只是我参军,你得听我的,你啊,还是太极端了,你比王安石还要极端。”
王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