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面有些不安,但是白良还是来到了井上一郎的办公室。
车子驶到特高课楼下,轮胎碾过石板路的颠簸感骤然停下。
白良推开车门,冷风夹着雨丝砸在脸上,他下意识拢了拢西装领口,把内袋里的黄铜通行证按得更紧了些。
门口的宪兵见了他,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眼神里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麻木——这些日子,他来特高课的次数不算少,早已成了熟面孔。
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发慌。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怪味,墙上贴满了“肃清反日分子”的标语,边角卷了边,被风吹得哗哗响。
井上一郎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头,门口站着两个挎着步枪的卫兵,见他过来,二话不说就推开门,示意他进去。办公室里光线很暗,
厚重的黑丝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条缝,漏进一缕昏黄的日光。
井上一郎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指夹着一支雪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都没弹,眼神浑浊地盯着桌上的文件,直到白良走到桌前才缓缓抬头。
“白团长,来得很快。”
井上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咬字有些生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把雪茄往烟灰缸里按了按,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办。”
白良垂着手,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温顺笑意,语气恭敬:“课长吩咐,属下一定办妥。”
心里却咯噔一下,预感这任务绝不会简单。
井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白良面前,信封上印着特高课的火漆印,封得严严实实。
“今晚八点,去城西废弃工厂,接一批‘货物’。”他顿了顿,指尖在信封上敲了敲,“用你的自行车押送,单独行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送到江湾军火库,交接人会核对暗号‘鱼鹰归巢’。”
自行车?
白良心里犯起嘀咕。押送重要货物,不用汽车,反而用自行车?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但他不敢多问,只能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牛皮纸的粗糙质感,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课长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他低着头,把信封塞进内袋,和那张通行证贴在了一起,冰凉的金属和硬挺的纸张隔着布料,硌得胸口有些发闷。
井上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白团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件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走漏了风声,你知道后果。”
“属下明白。”
白良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他清楚,井上所谓的“信任”,不过是因为他这个联防团团长的身份好用,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者露出半点破绽,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离开特高课,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白良没让司机送,而是步行走到街角的自行车行——那是他特意放在这儿的一辆旧自行车,黑色的车架已经生了些锈,车座磨得发亮,看着就像个普通职员代步用的,绝不会引人注意。
他把伞收起来,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翻身上了自行车。车链有些松动,蹬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顺着街道慢慢骑。
雨丝打在脸上,凉得刺骨,他却没心思顾及,脑子里全是井上的话和那个神秘的信封。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日文写着交接时间和地点,还有一串货物编号,除此之外,什么信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