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身体一僵,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了一下。所有目光,恐惧的、探询的、幸灾乐祸的、兔死狐悲的,一瞬间全射向他那张迅速褪去血色的脸。他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是拼命将身体向下缩去,恨不得将自己塞进椅背里。
白良依旧盯着那道裂痕,掌心已被掐得失去知觉。
“走!必须立刻走!”心脏在胸腔里狂敲警钟,那声音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从钱伯诚的处决坑,到五条在救护车火光中升腾成焦炭的背影……所有退路都在被一条条堵死、焊牢!井上和五条根本不是一回事!五条或许有狼的凶狠,但这条盘踞在最高处的眼镜蛇……
冷汗终于不争气地滑进白良的衬衫领口,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他脑海中尖锐的幻听开始撞击耳膜是枪栓拉开时的冰冷摩擦声,是刑讯室里鞭子撕裂空气的锐响。
是……是钱伯诚最后一声微弱的叹息。
“……还是说,有人觉得,”井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忽然迈步,军靴踩踏在地板上发出沉实的闷响,不紧不慢沿着会议厅长桌踱步,每一个脚步声都像重锤砸在心脏上。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松弛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这锄奸团……是长在我们自己身子里的某种烂疮?”那冰冷带毒的视线,再一次,如同鬼魅的触手,越过人群,轻轻拂过白良低垂的脸颊。那触感如同活物,激起皮肤下一片细小的寒意。
三天……七十二小时的死亡倒计时……他看到了什么?那天处理学生尸体的报告?还是码头那个意外‘逃脱’的黑影?白良强迫肺叶张开,吸入的仍是那令人窒息的檀香粘液。
井一的影子终于覆盖了桌面上那道被白良盯着的裂痕,然后越过,脚步声停在他斜后方那个空荡的位置那是五条的椅子,椅背上还搭着他的军帽。
井一的手指轻轻拂过帽子的边缘线,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酸的缓慢。
“你们中,又有谁……配得上五条君的觉悟?”那轻飘飘的问句如同重锤。
他猛地回头!那双眼,如同骤然拔出的双刃,淬着阴鸷冰冷的幽蓝色火苗,精准无比地穿透稀薄空气,死死钉在白良垂着的头顶!空气再次凝固,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
冷汗,第一次无法抑制地,沿着白良的脊椎沟壑,笔直地滑下。
井一的唇角扯了扯。
“诸君。”他终于收回了那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好自为之。”语调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魂惊魄荡。
皮鞋声重新响起,缓慢地移向门口的方向。在座者无不僵硬如雕像。
就在那脚步声即将消失在门框外,即将终结这次地狱之行时,
一个冰冷、清晰、如同丧钟敲击的声音,穿透沉闷的空气,再次砸向白良:
“白良君……”井一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三天时间……可别让我失望。”
门,轻轻关上。
那轻轻的关门声,如同砸在白良心坎上的巨石。
他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态,目光没有从桌面上抬起。
桌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丝黏腻的腥甜,在口腔深处无声弥漫开来。
撤,必须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