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压在整个合欢宗头顶的威压，散了。
天空重新恢复了明亮，阳光洒落下来，却驱不散禁地前的寒意。
柳媚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垮了。
她不是力竭，也不是受伤。
是那根名为“宗主”的弦，在看见叶归尘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就彻底断了。
她向后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倒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叶归尘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他的目光，从周围那些还僵在原地的长老们脸上一一扫过。
那些长老，个个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叶归尘什么也没说。
可所有人都从他那个眼神里读懂了。
从今天起，合欢宗的天，变了。
他抱着柳媚，转身，朝着媚心殿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不快，却稳如山岳。
沿途，所有闻讯赶来，或是在远处观望的弟子，都自发地向两旁退开，躬身低头。
没有人敢抬头直视。
那道抱着宗主的身影，此刻在他们眼中，比刚刚强行出关的老祖，还要可怕。
敬畏，取代了之前所有的轻蔑、嘲弄和嫉妒。
从山门到媚心殿，一路寂静无声。
只有柳媚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叶归尘的步伐，发出一阵阵清脆又落寞的响声。
“轰。”
媚心殿的大门，被叶归尘用灵力震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
他抱着柳媚，穿过空旷的前殿，径直走入那间香气缭绕的寝宫。
将她轻轻放在那张宽大的香榻上。
床榻柔软，可柳媚却抓着他的衣袖，死死不肯松手。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我以为……”
她看着叶归尘，眼眶又红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我以为，真的要死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当看到老祖抬手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心中全是恐惧。
怕的不是死。
怕的是，她死了，就再也没人能护着床榻上那个还“昏迷”的男人了。
叶归尘看着她这副模样，没有说话。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很轻，很柔。
他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沉。
“我说过，我来做你的药。”
“自然，也会是你的盾。”
柳媚的身体，僵住了。
这一吻，比之前任何一次挑逗，都让她心颤。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甜言蜜语，都让她沉沦。
她那颗被背叛过，冰封了数百年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她猛地抬起手臂，勾住叶归尘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然后，献上了自己的红唇。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疗伤，不再是功法运转。
也没有试探，没有掠夺。
只有一种劫后余生，想要将对方彻底揉进自己骨血里的冲动。
叶归尘没有拒绝。
他顺势覆了上去。
寝宫之内，纱幔垂落，遮住了一室春光。
……
这一次的双修，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柳媚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神魂，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她像一叶漂泊在怒海上的扁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任由叶归尘引导着她体内奔流的灵力。
叶归尘也没有客气。
柳媚的太阴元阴，对他而言，依旧是世间最好的补品。
他引导着两股力量在经脉中交汇，融合。
柳媚因为强行催动护山大阵而受损的心神，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快速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更加通透。
她的境界，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而在她没有察觉到的神魂最深处。
一丝带着《吞天魔功》霸道意志的烙印，随着两人灵力的交融，被悄无声息地，种了进去。
这枚烙印，不会影响她的神智，不会改变她的性格。
它只会让她，从神魂的本源上，对叶归尘产生一种绝对的，无法背叛的忠诚。
从此以后。
她会是他最锋利的剑，也会是他最坚固的盾。
……
云收雨歇。
柳媚慵懒地趴在叶归尘的胸膛上，用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
她的脸颊上，还带着动情的潮红，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
但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了之前的慵懒和游戏。
只剩下一种化不开的柔情和依赖。
她翻手，将那枚代表着宗主身份的绯红令牌，取了出来，递到叶归尘面前。
“给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认真。
“从今以后，你就是合欢宗的宗主。”
叶归尘看了一眼那枚令牌，却没有接。
他抓着柳媚作乱的手，笑了笑。
“我不要。”
柳媚一愣。
“为什么？”
这可是宗主令，是合欢宗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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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合欢宗，谁不想要？
叶归尘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若是当了宗主，那你是什么？”
“宗主夫人？”
柳媚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她轻轻捶了叶归尘一下。
“没个正经！”
叶归尘笑着抓住她的手，将那枚令牌，重新塞回她的掌心。
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宗主，还是你来当。”
“我懒得管那些杂七杂八的破事。”
他顿了顿，看着柳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只要，你能听我的话。”
“还有……”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柳-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最信任的人。
这五个字，比直接拿走宗主之位，更能让她彻底臣服。
她看着叶归尘，眼眶又有些湿润。
“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宗主令紧紧握在手里。
“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昏迷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
“姬苍玄。”
“你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老祖的反应非常不对劲，像是见到了天敌一样，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强行出关。”
柳媚看着叶归尘的眼睛。
“这个人，是谁？”
叶归尘的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姬苍玄……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在他记忆的最深处。
一幅幅破碎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画面，再次从他脑海中闪过。
贯穿胸膛的古剑，冰冷的宫殿，哭泣的女人……
最后，都定格在一张俊美绝伦，却又淡漠到极点的脸上。
一股源自灵魂的恨意，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胸口一闷，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噗。”
一口黑血，喷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尘儿！”
柳媚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一股股精纯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渡入他的体内。
叶归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有些苍白。
那道封印的裂痕，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每一次触及相关的记忆，都会引起神魂的震荡。
“我……不记得了。”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
“这个名字，像是在我脑子里，又像是在很远的地方。”
“我只知道，我恨他。”
柳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疼不已。
她不再追问，只是将他紧紧抱住。
“没事了，没事了。”
“你不记得，我帮你查！”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从今天起，我发动合欢宗所有的力量，哪怕是把整个修真界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这个叫姬苍-玄的混蛋给你揪出来！”
叶归尘靠在她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记忆的裂痕一旦出现，就不会停止。
自己必须在被那些混乱的过去彻底吞噬之前，找回所有的真相。
否则，他将不再是叶归尘。
与此同时。
数万里之外，血魔宗。
一片终年被血色雾气笼罩的禁地深渊之中。
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顶端。
一个盘膝而坐，浑身被血痂包裹，仿佛已经坐化了数百年的身影，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纯粹的血色瞳孔。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合欢宗的方向。
在他的神念感应中。
他最心爱，也最有天赋的孙儿，血子涯的本命魂灯。
碎了。
“嗬……嗬……”
一阵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
周围的血雾，开始疯狂地向他体内倒灌。
覆盖在他身上的血痂，开始寸寸龟裂，剥落。
一股元婴后期的恐怖威压，开始在这片禁地之中，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