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抱着叶归尘，化作一道火红的长虹，贯穿了合欢宗的天空。
她无视了身后投来的各种目光，无视了长老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也无视了那些弟子们脸上尚未散去的惊恐。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带他回去。
回到媚心殿。
回到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宗主！”
几名守在殿外的侍女看见柳媚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进来，个个都变了脸色，连忙跪下。
“都给我滚出去！”
柳媚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平日的慵懒，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命令。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媚心殿半步，违者，杀！”
侍女们身体一颤，不敢多言，躬身告退，并远远地守在了殿门百丈之外。
轰！
殿门重重关上。
柳媚抱着叶归尘，一步步穿过空旷奢华的前殿，直接走进了她自己的寝宫。
这里，香气缭绕，珠帘垂挂，是整个合欢宗最为私密的地方。
除了她自己，从未有任何男子踏足过。
她小心地将叶归尘放在自己那张宽大的香榻上。
床单是冰凉的丝绸，触碰到叶归尘身体的瞬间，她却觉得那丝绸都被他身上的血染得温热。
她的手在发抖。
刚刚在合欢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可以强撑着与老祖对峙。
可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那股后怕的情绪才翻涌上来。
她伸出手，指尖搭在叶归尘的手腕上。
没有脉搏。
她又将一缕神念探入他的体内。
里面一片狼藉。
经脉寸寸断裂，丹田空空如也，神魂之火更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体内，没有半分灵力流动的迹象。
那吞噬了血子涯一身修为的磅礴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具濒临破碎的躯壳。
“怎么会这样……”
柳媚的脸孔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本以为，他施展那门禁忌之术，是在捕食，是在演戏。
可眼前的景象告诉她，那不是演戏。
他真的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用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换来了血子涯的死，换来了她的颜面。
那一句“弟子不悔”，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为她铺路。
愧疚，心疼，悔恨，种种情绪在她胸口冲撞，最后都化作了一股让她喘不过气的痛楚。
“是我……是我害了你……”
她看着叶归尘那张沾满血污，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是我把你推上去的……”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断地重复着，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一滴滴砸在叶归尘冰冷的脸上。
可道歉有什么用？
人都要没了！
柳媚猛地止住了哭声，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不能让他死！
她想到了宗门的各种疗伤圣药，想到了那些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天材地宝。
不行，太慢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撑不到丹药起效。
柳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丹田处。
那里，是她一身修为的根本所在。
是她苦修数百年，才凝结出的，最为精纯的太阴元阴。
这是她为自己日后冲击更高境界准备的根基。
一旦动用，她的道途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此生都再无寸进。
值得吗？
为了一个弟子，一个……男宠？
这个问题只在她脑海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
他不是弟子，也不是男宠。
他是叶归尘。
是那个敢在密室里对她说“用我”的男人。
是那个敢在生死台上，对她说“不悔”的男人。
柳媚俯下身，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
“叶归尘，你听好了。”
“我救你，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可怜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所以，你给我活过来。”
说完，她没有再犹豫。
她盘膝坐在床边，双手结印，体内的《合欢宝典》功法开始运转。
一股精纯至极的阴寒之气，从她丹田深处升起，顺着经脉流转。
她俯下身体，温润的嘴唇，印在了叶归尘那冰冷干裂的唇上。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最本源的太阴元阴，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太阴元阴，是化神修士的本源精华。
一进入叶归尘的体内，便化作一股清凉的甘泉，涌向他那片干涸龟裂的“大地”。
然而，这片“大地”之下，并非真的荒芜。
在柳媚的神念无法探查到的最深处，叶归尘的霸体与《吞天魔功》，像两头蛰伏的巨兽，瞬间苏醒。
那股精纯的太阴元阴，对它们而言，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补品。
两股力量同时发动，将这股外来的能量一口吞下，然后开始疯狂地炼化，吸收。
能量在叶归尘体内流转，滋养着他刚刚突破的境界，巩固着他暴涨之后的根基。
那些断裂的经脉，在庞大能量的冲刷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接续，并且变得更加坚韧。
空空如也的丹田，也再次充盈起来。
而在柳媚的感知中，是另一番景象。
她的元阴，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无底深渊，瞬间消失无踪。
她加大了元阴的渡送。
可无论她送过去多少，叶归尘的身体都像一个填不满的黑洞，来者不拒，全部吞噬。
他的身体状况，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柳媚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她神魂与元阴交融，试图探寻原因的瞬间。
她的神念，顺着那股能量的联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扯入了一个地方。
那是叶归尘的识海。
没有星辰，没有日月。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而在那片虚无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不是金丹，也不是寻常的元婴。
那是一个……黑点。
一个不断旋转，不断吞噬着周围一切光与暗的黑点。
柳媚的神念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什么东西？
那黑点之中，仿佛蕴藏着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力量。
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乖徒儿”，究竟藏着怎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金丹。
他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修为，都是假的！
就在她心神震动的瞬间。
叶归尘的识海中，那一丝被《吞天魔功》炼化提纯后的能量，悄无声息地分出一缕，顺着两人神魂的连接，逆流而上，反哺回了柳媚的体内。
这股能量，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太阴元阴。
它里面，带着一丝属于叶归尘的，属于《吞天魔功》的霸道意志。
柳媚身体一震。
她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对方口中渡回，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自己因为损耗元阴而产生的虚弱感，竟然在快速消失。
不仅如此，那股暖流还在冲刷着她的道心，让她原本有些不稳的境界，变得更加通透，更加稳固。
“这是……”
柳媚睁开眼，脸上露出了不解。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合欢宝典》上记载的，双修疗伤达到极致时，才会出现的阴阳互补，同生共荣的奇效。
她根本没有想过，会是叶归尘在“昏迷”之中，主动反哺她。
她的心，彻底放下了。
原来，他们的契合度，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救他，也是在救自己。
柳媚不再多想，她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双向治疗”之中。
她彻底放下了宗主的身份，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她看着叶归尘在自己的“治疗”下，脸孔慢慢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安心感，充满了她的内心。
她看着他沉睡的面容，眼中只剩下化不开的柔情。
从今以后，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一切了。
时间，在两人唇齿相依的“疗伤”中，一点点流逝。
叶归尘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庞大。
那股由血子涯的本源，加上柳媚的元阴，共同汇聚而成的能量洪流，在他体内奔腾咆哮。
就在他的境界被彻底巩固，甚至隐隐有再次向上突破的迹象时。
这股庞大的能量，像是触动了某个古老的开关。
“嗡！”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有叶归尘自己才能听见的嗡鸣，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那是一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极其古老而强大的封印。
它一直潜藏在他的灵魂本源之中。
此刻，在这股外来能量的剧烈冲击之下。
那道坚不可摧的封印之上，出现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