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座充满了阴谋与算计的皇宫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一轮残月，高高地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整个世界，都映成了一片银白。
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陆夭夭身上，披着燕惊鸿那件宽大的黑色大氅。
那大氅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松木香和金属味道的气息。
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带来了一丝……莫名的心安。
【狗男人，还挺会怜香惜玉的。】
【就是不知道，他刚才，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又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她心中胡思乱想着，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燕惊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也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星海。
“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
“是……吓到了吗？”
“我才没有！”
陆夭夭下意识地反驳道，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说不怕，是假的。
刚才那场面，刀光剑影，血溅当场，她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心里，却早已是后怕不已。
若不是燕惊鸿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你。”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
燕惊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又是职责。
陆夭夭听着这两个字，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烦躁。
“又是职责？”
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燕惊鸿，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是一个……任务？”
“一个，陛下交给你，需要你看管和保护的任务？”
燕惊鸿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他看着她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与她之间，本就是一场，由圣旨开始的交易。
他奉命监视她，她则借着他的势，在京城里站稳脚跟。
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味呢？
是他，在看到她身陷险境时，那份不受控制的担忧？
还是她，在面对他时，那份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依赖？
他不知道。
“不是。”
良久，他才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夭夭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燕惊鸿却只是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伸出手，用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拭去了她脸颊上，那一点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陆夭夭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的心，也“怦怦怦”地，跳得飞快，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我操！我操！我操！】
【这……这是什么情况？！】
【狗男人，他……他竟然在撩我？！】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他不是应该，对我进行一番冷酷无情的思想教育，然后，再把我扔回林府，让我自生自灭的吗？！】
她心中疯狂地刷着弹幕，大脑，却已经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清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咕噜”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陆夭夭的脸，更红了。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死人了！
早知道，刚才在宫宴上，就多吃几块点心了！
燕惊鸿看着她那副窘迫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
“饿了？”
他缓缓地收回手，声音里，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暖意。
“我知道一个地方，东西，还不错。”
“走吧。”
他说着，便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转身，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陆夭夭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大脑依旧是处于当机状态。
【他……他要带我去哪里？】
【吃宵夜吗？】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去吃宵夜？】
【这……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那座威严的皇宫。
宫门口，林家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春喜一见到陆夭夭出来，立刻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您没事吧？！”
她上下打量着陆夭夭，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
陆夭夭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
“燕大人。”
她转过头，看向燕惊鸿，脸上有些犹豫。
“时辰不早了，我……”
“上车。”
燕惊鸿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对着那个早已看傻了的林家车夫，冷冷地吩咐道。
“去，西街，福满楼。”
那车夫被他看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连忙应了一声，便驾着马车，朝着西街的方向，驶去。
燕惊鸿也毫不客气地，跟着陆夭夭，一起，坐进了那辆并不算宽敞的马车里。
一时间，小小的车厢里，气氛，再次变得有些……逼仄。
陆夭夭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她只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他坐得笔直，身姿挺拔如松，即使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也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矜贵与从容。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缓缓地抬起眼眸，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陆夭夭的心，猛地漏跳了半拍，连忙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