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也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福公公却迈着小碎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凑到皇帝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他看着底下还在用眼神厮杀的秦骁和张德海,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张爱卿。”
他缓缓地开口。
“你刚才说,林瑞安之子,不学无术,德行有亏?”
“是!”
张德海立刻应道。
“那朕倒是很好奇。”
皇帝拿起福公公呈上来的一张纸,慢悠悠地说道。
“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是如何能作出,这般情真意切的诗句来的?”
皇帝的话,在金銮殿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张薄薄的宣纸上。
诗句?
林子昂那个纨绔子弟,还会作诗?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张德海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福公公。”
皇帝对着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念。”
“是。”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展开那张宣纸,用他那独特的、带着几分阴柔的嗓音,朗声念道。
“《赠吾未婚妻秦岚》。”
“初见你时,甲胄在身,飒沓如流星。”
“再见你时,红衣怒马,灼灼似骄阳。”
“世人皆言你,刚强如铁,不懂风情。”
“我却知你,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他们笑我痴,笑我狂,笑我一介白身,妄想攀附将门。”
“我却笑他们,看不穿,这世间情爱,无关门第,只问本心。”
“愿以此生,为你的铠甲,挡去所有风霜。”
“愿以此心,为你的港湾,容纳所有柔情。”
“子昂,顿首。”
福公公念完,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首……这首诗给镇住了。
这诗,论格律,论对仗,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但偏偏,那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子真挚、热烈,甚至有些不管不顾的痴情,却又是那般的动人。
尤其是最后那几句。
“愿以此生,为你的铠甲。”
“愿以此心,为你的港湾。”
简直就是……酸得人牙疼,又甜得人心颤。
就连秦骁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听了之后,都忍不住虎目一热,差点当场落泪。
【好小子!】
【算你有点良心!】
【没白瞎了我闺女对你的一片痴心!】
而林瑞安,则是彻底傻眼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宣纸,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写的?】
【他什么时候,有这等文采了?】
【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祖坟冒青烟了?】
皇帝看着底下众臣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将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个早已面如死灰的张德海身上。
“张爱卿,你觉得如何?”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我……我……”
张德海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脸,此刻就像是开了染坊一般,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煞是好看。
“陛下。”
林瑞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出列,躬身说道。
“犬子顽劣,胡乱涂鸦,竟惊动了圣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哎,林爱卿此言差矣。”
皇帝却摆了摆手,笑了笑。
“朕倒觉得,这首诗,写得很好。”
“虽无华丽辞藻,却贵在情真意切。”
“少年人的情爱,就该是这般,坦坦荡荡,轰轰烈烈。”
“比某些只知之乎者也,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要强上百倍。”
他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骂的是谁。
张德海的身体,晃了晃,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
琳琅阁内。
陆夭夭听着“前线战报”,笑得是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是没看到那个张老头的脸,简直比猪肝还难看!”
张妙仪一边说,一边学着张德海当时那副吃瘪的模样,惟妙惟肖。
“我爹回来跟我说,那老家伙下朝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是被人给架出去的。”
“估计这会儿,正躺在家里,吐血呢。”
“活该!”
春喜在一旁听着,也是一脸的解气。
“谁让他自己嘴贱,非要去招惹我们表少爷和秦小姐!”
“不过……”
张妙仪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八卦的表情,凑到陆夭夭身边。
“夭夭,你老实告诉我。”
“那首酸掉牙的诗,不会真是你那个傻表哥写的吧?”
“我可不信,他有那个脑子。”
“当然不是。”
陆夭夭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那是我随手写的,然后使了点钞能力,递到了皇上面前。”
“噗!”
张妙仪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你也太损了吧!”
“这叫物尽其用。”
陆夭夭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张妙仪看着她,只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夭夭,我算是发现了。”
“这京城里,谁要是跟你作对,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对了。”
张妙仪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份卷宗,递了过去。
“你要我查的那个周扒皮,有眉目了。”
陆夭夭的眼神,微微一凝。
她接过那份卷宗,打开一看。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吏部尚书周大人这些年来所有的罪证。
和燕惊鸿给她的,大差不差。
“这家伙,还真是个硕鼠啊。”
陆夭夭看着那上面一条条的罪状,冷笑一声。
“光是卖官鬻爵这一项,就够他死一百回了。”
“可不是嘛。”
张妙仪撇了撇嘴。
“我爹说,这家伙滑得很,账目做得天衣无缝,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不过,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他有个极其宠爱的小妾,叫玉娘。”
张妙仪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据说,那玉娘,原本是江南瘦马出身,被他花重金买了回来,藏在城外的一处别院里,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而他贪墨来的那些不义之财,十有八九,也都藏在了那个别院里。”
“哦?”
陆夭夭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个别院,在何处?”
“就在城西,翠屏山下。”
张妙仪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摸过底了。”
“那别院,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进不去?”
陆夭夭的嘴角,微微扬起。
“这世上,可没有我陆夭夭,进不去的地方。”
她转过头,对着春喜,吩咐道。
“去,把表少爷给我叫来。”
“就说,我又有天大的好事,要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