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妙仪那一声惊呼,在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陆夭夭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桂花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妙仪,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扶住浑身冰冷的张妙仪,声音里带着一丝从容不迫地冷静。
张妙仪抽噎着,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刚才庆功宴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
御史台,竟然走水了!
那火,来得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蹊跷。
不偏不倚,正好烧的就是存放着所有弹劾奏章和机密卷宗的档案库!
等到当值的官员发现时,火势早已蔓延开来,根本无法控制。
等到五城兵马司的救火队赶到时,整个档案库,连同里面那些足以让无数官员掉脑袋的罪证,都早已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我爹我爹他,为了抢救那些卷宗,也被困在了里面!”
张妙仪紧紧地抓住陆夭夭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现在现在生死未卜!”
陆夭夭听得浑身冰冷。
御史台走水?
还是在这么一个敏感的节骨眼上?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纵火灭证!
而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那些卷宗,更是张耿的命!
“走!”
陆夭夭不再犹豫,拉起张妙仪,转身就朝着宫外跑去。
“我们去御史台!”
两人赶到御史台时,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冲天的火光,早已被扑灭,只剩下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断壁残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焦糊与纸灰的刺鼻气味。
无数的差役和官员,正在废墟之中,焦急地翻找着什么。
而张耿,则被人从那片焦黑的废墟中,抬了出来。
他浑身都被熏得漆黑,官服也烧得七零八落,脸上满是污泥和血迹,早已陷入了深度昏迷。
“爹!”
张妙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直接扑了过去。
太医早已闻讯赶来,跪在担架前,又是诊脉,又是查看伤势,一张老脸,皱得像苦瓜。
“回回禀各位大人。”
他战战兢兢地回禀道。
“张大人他他吸入了过多的浓烟,伤及心肺,又被倒塌的房梁砸中了头部,如今如今已是气息微弱,怕是怕是回天乏术了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御史台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妙仪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陆夭夭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那个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张耿,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瞬间就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好!
好得很!
你们这群藏在暗处的老鼠,真是好大的胆子!
动不了我,就拿我身边的人开刀吗?!
她缓缓地走到担架前,在众人那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蹲下了身。
她伸出手,轻轻地探了探张耿的鼻息。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
还有救!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已经束手无策的太医,声音冷得像冰。
“让开。”
那太医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福安县主,这这张大人他”
“我让你让开!”
那太医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两步。
陆夭夭不再理会他,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个已经快要断气的张耿身上。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一场豪赌。
一场用自己那本就不多的“福报”,去对抗“天道”的豪赌。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燕惊鸿送的“百安香手串”,那股清幽的香气,仿佛给了她一丝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排出脑海。
她的脑海中,开始观想。
观想张耿,这个一生都致力于为民请命,为国除奸的铁骨御史,重新站起来,继续用他那支如椽的巨笔,去书写这世间的公道。
她用尽了自己毕生的诚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虔诚地“祝福”着。
【张伯父,你不能死!】
【你若是死了,这朝堂之上,便再也无人敢说真话了!】
【我祝你】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祝你,现在就断气!现在就去跟阎王爷报道!】
【祝你这口气,再也提不上来!祝你这心脉,现在就断!】
她用尽了自己毕生的诚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祝福”着。
【张伯父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这朝堂之上便再也无人敢说真话了!我祝你……】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祝你现在就断气!现在就去跟阎王爷报道!祝你这口气再也提不上来!祝你这心脉现在就断!】
她将所有的意念都灌注在这最后的诅咒之中。
当最后一个字在心中落下时,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抽空了灵魂。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旋转起来。
耳边所有的嘈杂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嗡鸣。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重如千斤,根本不听使唤。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就要倒下去。
她甚至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檀香味,那味道很淡很暖和,像冬日里最舒适的阳光。
她想起了小时候外婆家院子里,那棵老檀树的味道。
她想回家了。
她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及时地接住了她。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及时地接住了她。
是燕惊鸿。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了一旁早已备好的软轿之上。
他看着她那苍白如纸,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莹润光泽的脸色,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而就在他将陆夭夭安顿好的那一刹那。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咳嗽声,突然从那具本该是“尸体”的担架上,响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本已奄奄一息,被太医断定为“回天乏术”的张耿,竟然
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