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来历,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是个穿越了多个世界的“穿越者”吗?
他无视了对方的猜测,再次问出了那个内核问题,目光锐利如刀:
“你,在为谁收税?”
税收的本质,在蒙向认知的常理中,是国家为了满足社会公共需要,凭借其政治权力,强制、无偿地参与社会产品分配的一种形式。
它具有强制性、无偿性与固定性三大特征。
可以说,税收这项“权力”的根基,源自于一个能够维持秩序、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国家机器。
同时,国家征收的税款,理论上应用于改善国防、治安、教育、基建等“公共服务”,可以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是在第八区!
这里混乱无序,弱肉强食,哪里有什么象样的“国家”存在
这里基础设施破败,生存环境恶劣,哪里看得到所谓的“公共服务”?
这里敲骨吸髓,只进不出,哪里特么的有半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影子?
因此,蒙向必须问清楚:
这税,究竟是为谁而收?
这强制征收的权力,又源自何处?
总不能硬收税吧?
“我乃钱家之人,第八区世袭罔替的收税世家。”吹笛人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我名,钱小壕。”
“钱小壕?”蒙向听到这个名字,思绪不由得飘远,莫名联想到了某个久远记忆里,曾经有人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某位演员。
这句话,他更注意到一个关键信息:“世家?”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第八区,并非所有人都有姓氏。
像“小雨点”、“石头”这样的孩子,以及“狂龙”、“飞龙”这类帮派分子,他们的名字更象是一种代号或绰号。
而拥有传承姓氏的“世家”,显然代表着某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和底蕴。
“不错!”钱小壕语气中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优越感。
“我钱家,在这第八区行使征税之权,已逾百年!”
“你们收了这百年税,税款用来做了什么?”蒙向追问道:“我在第八区,并未看到任何具备公信力、提供公共服务的强力组织。”
“道路破败,治安混乱,生存环境恶劣,你们的‘税’究竟用在了何处?”
英俊的钱小壕用他那双秀气却冷漠的眼睛,通过披散的长发瞥了蒙向一眼,仿佛在说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
“收税便是收税。纳税,是生活在此地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纳税,就是死。这,便是第八区亘古不变的规矩。”
蒙向忍不住吐槽道,语气带着讥讽:“……原来‘人头税’,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用人头来交的税’!”
“我建议你下次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别侮辱了‘纳税’这个本该带有权利与义务交换意味的词汇。”
“哦?”钱小壕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毛,“那该换成什么说法?”
“抢劫。”蒙向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
钱小壕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未露出被冒犯的怒色,反而用一种奇异的语气说道:
“请不要将我们钱家,与那些毫无技术含量、只知蛮横抢夺的活计相提并论。”
“抢劫哪里有我们收税收的多!”
“你居然不否认!”蒙向觉得这钱小壕倒也“坦荡”得有趣。
他不再纠结于名词之争,直接表明立场:
“从今天起,这一片的‘税’,由我罩着了。你去其他地方收你的‘税’吧。”
“你要‘包税’吗?”钱小壕闻言,却误解了蒙向的意思。
在他以及钱家的认知里,“罩着”往往意味着另一种形式的分润与授权。
即某个地头蛇向钱家缴纳一笔更大的固定款项,换取在该局域代为征税的权力。
他以为蒙向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从他手中接过这份“肥差”。
“你确实有这份实力!”他说道。
“包税?”蒙向本能地想要摇头否认,但话到嘴边,心中念头一转,反而顺势点了点头说道:“也行。说说看,怎么个包法?”
钱小壕见蒙向似乎“上道”,脸上露出一丝“算你识相”的表情,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矜持与算计的语气说道:
“这一片,方圆十几公里,往月我一共能收取九十七万两千有馀。”
“如今既然由你来‘包税’,那便凑个整,算你一百一十万吧。”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补充道:“至于回扣,按惯例,是一成。”
“回扣这种事情,居然要在大街上公然谈论吗?”蒙向忍不住再次吐槽,觉得这钱家的行事风格真是“坦荡”得可以。
他迅速心算了一下,说道:“九十七万,差不多就是一百万。”
“按每人十块算,这意味着这片局域差不多有十万人。比我想象的要少一些。”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如果是像月鹿棉纺厂原来的老板赵德坤那样的人,你们也只收十块钱的人头税吗?”
“当然!”钱小壕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钱家收税,童叟无欺,一视同仁,皆是按人头计数。”
“可是他明显比普通工人有钱得多啊。”蒙向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根据财产多寡,多向他征收一些?”
“想过,但成本太高了。”钱小壕摆了摆手,露出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过来人表情。
“收税也是要讲究成本的。评估财产、核查收入,需要投入大量人手和时间,还可能引发激烈的反抗,得不偿失。”
“统一按人头收取,虽然单笔收入少,但效率最高,反抗最小,总体收益反而更稳定。成本太高的事情,便不划算。”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蒙向一针见血地点评道。
他看着钱小壕那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心中已有决断:
“所以,介于你们钱家这种‘欺软怕硬’的优良作风,我觉得……”
“给你们一毛钱,包下这一片的税,非常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