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邑,辖渭河以南局域。
十六年时,魏国主动献地求和。
秦始皇便在此置骊邑。
用以安置为他修陵的官吏工匠。
这种制度也算是他首创,像后世的霸陵也是如此,会在皇陵前增修城邑。除了安置工匠外,也算是变相的守陵,所以往往是起步万户人家。
城内几乎都是工匠。
还有诸多刑徒正在和陶泥。
闻着刺鼻的气味,公孙劫看了过去。已经有诸多人俑做好,还有专门的工匠正在上色。
公孙劫并未出言打扰他们。
只是平静看着他们忙碌。
他当然也看过后世的兵马俑,当时听导游说兵马俑其实是有颜色的。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在接触到空气后就迅速消失。
“唉,赶紧让让!”
“勿要挡着道!”
嚷嚷声在后方响起。
陈平皱起眉头,正要出言训斥,公孙劫便抬起手来。面前是名受了刑的刑徒,足有八尺高。
敞开胸膛,茂密的胸毛无比显眼,身上有股汗臭味。额上则被黥面,还刻了个【罪】字。留着络腮胡须,须发乱糟糟的。
公孙劫并未出言打扰他们。
他今日主要是来视察的,像陶俑、铜器、铁器……都要检查。还有就是刑徒日常支出,衣食开支是否合理,免得有人中饱私囊。
贪污腐败是免不了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相当多。
大官大贪,小吏小贪。有利益的地方,就易生蛀虫。像后世某些村长虽然没什么权力,可也能捞不少。
“公……公孙……丞相?!”
惊呼声自后方响起。
头戴鹖冠的壮士快步走来,他的皮肤黝黑,满脸诧异,赶忙朝着公孙劫长拜作揖。他这一动静瞬间引起片哗然,诸多刑徒工匠纷纷看了过来。
“你是?”
“下吏董翳,年初刚自崐仑而归。”董翳是满脸徨恐,赶忙道:“陛下言我有功,进爵至十级左庶长,举为骊尉,统领县卒镇守当地。此前丞相自云阳而出时,下吏刚好是在外面等侯,有幸一睹丞相风采。”
“是你……”
公孙劫若有所思。
董翳在后世有些名气,分封的关内三王就有他,号为翟王。当然,这都是历史上的事。
此前政哥还令他远行崐仑,想要寻得不死药。只可惜他未能成功,只带回来些孜然和牦罽(ji),也就是用牦牛织成的毛毯。政哥嫌这玩意儿有味道,就丢国库里面了。
念在他有功,就加官进爵。顺利担任骊邑尉,相当于就是县尉。因为骊邑鱼蛇混杂,这职位可是有实质兵权的,负责整个皇陵的安保工作。
“丞相来骊邑,为何不提前通知声,下吏也好准备些酒菜。”董翳满脸担忧,连忙道:“丞相,不如先去县寺?”
“不必了。”
公孙劫淡然摆手。
他就是来突击检查的。
提前通知,让他们准备吗?
“陈平,去把当地帐簿取来。”
“下吏遵令。”
陈平当即就去准备。
公孙劫摆手让这些刑徒起身。
他走进工坊内,看着这些陶俑。工匠们皆是在旁低头等侯,不敢进前。
“这上面是手指印?”
“丞相饶命啊!”工匠吓得连忙跪地叩首,嚎啕大哭道:“这手指印是某不慎留下的,现在已经烧好上色,难以去除。所以……所以……”
“起来吧,这没什么。”
公孙劫拂袖挥手。
看着面前的文吏俑,抬手抚摸。
他记得曾看到过档节目,有考古学家就发现了兵马俑上的指纹。这种横跨时空的触摸,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在其中。
“你们继续做事。”
“本相只是到处看看而已。”
“吾等遵令!”
工坊内再次忙碌起来。
公孙劫则是到处看着。
时不时就有刑徒送些陶土燃料。
注意到他后,几个刑徒眼露不善。相互间给了道眼神,好似是做出什么决定。为首者提着木桶,就朝公孙劫走来。当被亲卫拦下后,他就假装无力摔倒,木桶内的颜料顿时撒了一地。
“蠢货!”
负责看守的秦吏顿时大怒。
手上的皮鞭嘎吱作响。
公孙劫皱眉转过身来。
就看到有刑徒怒吼着冲来。
“公孙秦狗,我要你的命!”
壮汉自袖中抽出削尖的竹筷。
公孙劫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他这些年被刺杀过太多次。
可以说早就都习惯了。
他是秦国灭六国的大功臣。
同样也是诸候贵族眼中的死敌!
“保护丞相!”
纯冷冷拔剑上前。
屠睢壮硕的身躯挡在公孙劫前方。
这些刑徒连兵器都没有。
根本就不足为惧。
公孙劫平静看着他们。
就如同是看着小丑。
“公孙秦狗!!!”
“我要替死去的赵人报仇!”
怒吼声响起。
又有数名刑徒冲了上来。
纯拔剑出鞘,眨眼间便杀了两人。却还有一人自后方扑了上来,手里握着竹箭。双眼通红,恨不得是和公孙劫以命换命。
但很可惜。
他们做的这些毫无意义。
公孙劫依旧立于原地。
淡定看着对方扑过来。
这种做法和自杀没区别。
屠睢正要拔剑杀敌时,便瞧见道人影冲了出来,凌空将刑徒扑倒在地。顺势将其压在身下,沙包大的拳头接连砸落。
“恩?”
公孙劫皱了皱眉。
这壮汉有些眼熟。
是受了黥刑的络腮胡刑徒。
看起来武艺倒是挺好。
“保护丞相!”
“速速保护丞相!”
董翳吓得是惊呼出声。
后背都已被汗水打湿。
动手的四名刺客被杀了三个。
还有个则是被刑徒所控制住。
诸多披甲县卒纷纷冲进来。
迅速将场面控制住。
“丞……丞相恕罪!”
董翳吓得是瑟瑟发抖。
他好不容易才当上县尉,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按照秦法,他这县尉可逃脱不了干系,判个玩忽职守没半点毛病。
公孙劫并未理会他。
而是看向拳头染血的壮汉。
“你叫什么名字?”
“罪人名布,出自英氏。因受了黥刑,所以又都称某为黥布。”
公孙劫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董翳,淡淡道:“他犯了什么罪?”
“与人私斗,将人重伤致残。”
“他今日也算是救了本相,故恢复其庶人籍。”
“皆遵丞相之令!”
英布跪在地上。
此刻心中也是狂喜。
得亏他眼疾手快,把握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