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96年 汉高后二年 农历四月至五月
春深日暖,北地郡的田野彻底披上了绿装。粟苗、黍苗在农人精心的耘耘下茁壮成长,预示着若天公作美,秋后或将有一个难得的丰收。持续数月的春耕忙碌告一段落,百姓们终于得以稍事喘息,狄道城内外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生气。然而,靖王李凌并未因春耕的顺利而放松警惕。他深知,北地的复苏之路依然漫长,外部环境的压力丝毫未减。在全力督导农事、巩固内政的同时,他将目光投向了西北方向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区域——与羌胡部落的边境互市,这项酝酿已久的策略,终于到了付诸实施的阶段。
四月上旬,剧孟派出的精干斥候带回确切消息:烧当羌首领在经过一冬的犹豫与内部磋商后,终于明确表示愿意与北地郡进行有限度的贸易。对方提出的条件是,希望在一个相对中立且隐蔽的地点进行,交易物品主要为汉地的粮食、布匹、盐铁(仅限于生活用具)换取羌人的马匹、牛羊和皮毛。同时,烧当羌也透露出对匈奴左贤王部的不满,暗示若交易顺利,或可提供一些关于匈奴动向的情报。
李凌得报,立即召集周勃、高顺以及精通边务的公孙阙密议。
“烧当羌松口,此乃良机。”李凌指着地图上湟水河谷一处名为“野狐泉”的地点,“此处水草丰美,地处要冲,却又非双方核心区域,可作为初次互市之地。勃兄,立即筹备首批交易物资,粮食以陈粮为主,布匹、盐茶可适量多备,但铁器,尤其是兵器,绝不可流出。由你选派老成练达、通晓羌语的吏员,组成市易使团。”
周勃领命:“王爷放心,物资已按此前预案准备了一部分,臣即刻增补,并遴选人手。只是……此事须极度隐秘,若走漏风声,被朝廷或朔方都督府知晓,恐生事端。”
“此事本王自有计较。”李凌点头,看向高顺,“互市安全乃重中之重。着灌婴选派一队精锐骑兵,化装成商队护卫,由剧孟亲自带队,暗中护卫市易使团。交易地点周边十里,须布下暗哨,一旦有变,即刻接应撤离,必要时可动用武力保护使团安全。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羌人发生冲突。”
“末将明白!”高顺肃然应道。
公孙阙补充道:“王爷,互市非一锤子买卖。初次交易,重在建立信任。可适当让利,换取长期往来。此外,交易过程中,需详细记录物品、数量、价格,并设法从羌人那里探听更多草原上的消息,特别是匈奴各部的动向以及羌胡之间的关系。”
李凌赞许道:“子通先生思虑周全。便依此办理。此次互市,务求稳妥,宁缓勿急。若能打开局面,于我北地获取战马、了解外情、乃至分化戎狄,皆有莫大裨益。”
【系统提示:宿主启动边境互市策略,尝试通过经济手段缓和外部压力、获取战略资源,外交手腕与风险控制能力面临考验… 宿主状态:谨慎布局,平衡利益与风险,着眼于长远战略收益,展现开拓性治理思维…】
四月下旬,一支由三十余名吏员、百余名精干护卫(明为伙计)组成的“商队”,押运着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狄道,向西北方向的野狐泉进发。与此同时,灌婴麾下的数支轻骑小队,也以巡边为名,活动在交易地点周边区域,构成了一个隐秘的警戒网。整个行动,李凌要求高度保密,连郡府中知道全盘计划的人也屈指可数,以防消息泄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要避开城外王勇部的耳目。
就在北地郡悄然开展边境贸易的同时,来自东南方向的压力并未消失。朔方都督虫达虽然未能直接插手北地防务,但其对北地的关注丝毫未减。王勇部驻军日常的操练、巡哨,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强度,其斥候的活动范围,时有逼近北地军防区边缘的迹象,试探之意明显。而朝廷方面,似乎也对北地战后的恢复情况颇为关注。有风声传来,长安可能还会派遣御史巡查边郡,考核吏治民生。这些潜在的政治压力,如同悬在李凌头顶的利剑,使他必须在推进各项事务时,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五月端午前后,野狐泉互市的消息终于传回。首次交易基本顺利完成。北地使团用粮食、布匹和盐茶,换回了百余匹健壮的羌马和数百头牛羊,以及大量毛皮。烧当羌人对交易结果表示满意,态度友善,并透露了一些关于匈奴王庭内部权力纷争、以及部分小部落因冬春饥荒而蠢蠢欲动的信息。虽然这些情报需要进一步核实,但无疑具有重要价值。使团安全返回,物资入库,初步达到了预期目标。
李凌闻讯,心中稍安。他下令厚赏使团人员,并将换回的马匹优先配给灌婴的骑兵和军中斥候,以增强其机动力;牛羊则部分用于改善军中伙食,部分交由官府牧养,繁衍壮大。这次成功的互市,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更重要的是,为北地打开了一条与外界沟通的秘密渠道,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被孤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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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利益的背后往往伴随着风险。互市的消息虽然尽力保密,但如此规模的物资人员调动,终究难以完全瞒过所有人。不久,狄道城中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隐约提及官府与羌人“私下交通”。更有甚者,城外王勇军营中,似乎也对此有所察觉,其巡哨活动在互市队伍返回后,变得更加频繁和具有针对性。
周勃忧心忡忡地向李凌汇报:“王爷,互市之事,恐已引起外界猜疑。王勇那边,近日其部属在与我军交接时,言语间多有试探。若此事被其抓住把柄,上奏朝廷,恐对王爷不利。”
李凌沉吟片刻,神色平静:“勃兄不必过虑。与羌胡往来,古已有之,旨在保境安民,互通有无。我等交易之物,皆为民生所需,并无违禁。即便有人问起,亦可解释为安抚边夷、稳定地方之策。然,为防小人构陷,后续互市须更加隐秘,规模频次亦需控制。子通先生,”他转向公孙阙,“后续交易记录,务必清晰规范,看似透明,实则关键处可做些文章,以备查验。”
李凌的策略很清楚:既不否认与羌人有一定往来(这难以完全掩盖),但将其定性为正当的、可控的边境贸易,目的在于稳定边疆,而非结党营私。同时,做好文书准备,应对可能的审查。这是一种在夹缝中求生存、求发展的智慧。
五月末,春夏之交,北地气候宜人。田野里的庄稼长势良好,边境暂趋平静,互市初现成效。狄道城内,市井渐渐恢复繁荣,流民安置也初见成效。靖王府内,李玄业已能蹒跚学步,咿呀之声为府邸增添了不少生气。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李凌站在王府的高台上,远眺四方,心中并无丝毫轻松。互市虽开,却暗藏风险;客军未退,如鲠在喉;朝廷猜忌,如影随形。北地这艘船,只是暂时驶入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水域,水下依旧是暗礁密布。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眼下这点微弱的曙光,需要他用更深的谋略和更大的耐心去守护、去扩大。根基的深植,从来不是在风平浪静中完成,而是在应对层出不穷的挑战中实现的。
【史料记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