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究如期而至,驱散了长夜的黑暗,却驱不散顾夜宸心头那因“诺亚生命”与“陈永年”而凝成的厚重冰层。然而,命运的车轮从不因个人的忧惧而停滞。就在晨曦彻底照亮城市不久,林微在睡梦中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夜宸……”她睁开眼,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我……肚子有点疼,一阵一阵的。”
所有纷乱的思绪在瞬间被强行压下,顾夜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切换到应急模式。他立刻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微微可能发动了,医疗团队准备。”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套房内外便进入了有序而高效的运转。早已待命的产科主任带领团队迅速进入,进行初步检查。
“宫口已经开始扩张,宫缩规律,是临产征兆。”主任冷静地汇报,“顾太太情况良好,符合顺产条件,我们可以先尝试顺产,随时准备转为剖腹产。”
林微被稳妥地移送到早已准备就绪的产房。顾夜宸寸步不离,紧紧握着她的手,跟随着移动床。他穿着无菌服,尽管面容依旧镇定,但那过于用力的握手,和凝视着林微因宫缩阵痛而微微发白的小脸时,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心疼与紧张,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产房内,环境被刻意营造得温馨而宁静,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试图最大限度地缓解产妇的紧张。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和精密的医疗仪器,依然提醒着人们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关乎生命的庄严仪式。
产程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林微咬着牙,努力配合着医生的指令,呼吸,用力。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顾夜宸一遍遍地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在她耳边不断低语,给予鼓励。
“微微,你很棒,坚持住。”
“我在,我一直都在。”
“宝宝们也很努力,他们在和你一起加油。”
他的声音成了她对抗剧痛时最有效的安定剂。阵痛的间隙,她虚弱地对他笑笑,那笑容脆弱却充满了力量。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由于是双胞胎,其中一个宝宝的胎位在宫缩中发生了细微变化,顺产风险增加。经验丰富的医疗团队当机立断。
“顾先生,顾太太,为了确保母婴绝对安全,我们建议立即转为剖腹产手术。”主任语气果断而专业。
顾夜宸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按你们的最佳方案进行!”他低头对林微说,语气不容置疑,“微微,听医生的,我们安全第一。”
林微信任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麻醉,准备,转移至手术区……一切快而不乱。顾夜宸被允许穿着无菌服,守在林微头侧,用一道帘幕隔开了手术区域。他紧紧握着林微的手,目光须臾不离她的脸,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相握的手传递给她。
林微因为麻醉,下半身失去了知觉,但意识清醒。她能感觉到身体的牵拉感,能听到器械细微的声响,更能清晰地看到顾夜宸那双深邃眼眸中,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爱意,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求。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哇啊——”
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啼哭,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天光,骤然划破了手术室里紧绷的寂静!
紧接着,几乎是不分先后,另一声稍显细嫩、却同样充满生命力的啼哭紧随而至!
“哇啊——”
两个哭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世间最动听、最震撼人心的交响乐。
手术台那侧的医生喜悦地宣布:“恭喜顾先生,顾太太!是龙凤胎!哥哥先出来,体重2850克,妹妹紧随其后,2680克,apgar评分都是10分!非常健康!”
龙凤胎!哥哥和妹妹!
巨大的、尘埃落定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顾夜宸所有的自制。他的眼眶在刹那间通红一片,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滚落,滴在了他与林微交握的手上。
他猛地俯下身,额头抵着林微的额头,声音哽咽破碎,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听到了吗?微微……他们来了……他们很好……你和宝宝们都很好……”
林微早已泪流满面,那是喜悦、是释然、是巨大的幸福冲击下的本能反应。她用力回握他的手,泣不成声,只能不断地点头。
护士将清理干净、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两个小家伙,抱到了他们面前。
哥哥闭着眼睛,小脸还有些红皱,却轮廓清晰,眉宇间依稀能看出顾夜宸的影子,显得异常沉稳。妹妹则微微睁着一条缝,黑亮的眼珠好奇地转动着,小嘴巴咂巴着,透着一股灵动的活泼。
看着这两个由他们共同创造的小小生命,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感动、深沉爱意和血脉相连的震撼,将两人彻底淹没。
医生将无菌剪刀递到顾夜宸面前:“顾先生,要亲自为宝宝们剪脐带吗?”
顾夜宸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微微颤抖的手。他接过剪刀,动作轻柔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他先为哥哥剪断,再为妹妹剪断。那看似坚韧的脐带,在剪刀下应声而断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独立传承的重量与奇妙。
手术顺利结束,林微和两个宝宝被一起送回恢复室。顾夜宸一路紧紧跟随,目光始终胶着在那两个并排放在移动保温箱里的小小身影上,以及床上虽然疲惫却面带满足微笑的林微。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先是俯身吻了吻林微汗湿的额头,声音沙哑而充满爱意:“辛苦了,我的太太。”然后,他走到保温箱旁,伸出因激动而依旧有些微颤的手指,极其轻柔地、依次碰了碰哥哥和妹妹的小手。
那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像一道最强的电流,瞬间贯通了他的四肢百骸。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父亲”的责任与柔情,在他心中轰然落地,生根发芽。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笼罩着这刚刚圆满的四口之家。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新生命的啼哭和光芒暂时驱散。
就在这充满喜悦与感动的时刻,顾夜宸放在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他本不想理会,但震动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紧迫。
他走到房间角落,拿出手机,是韩深。
按下接听,韩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惊和凝重:
“先生,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平安吗?”韩深先惯例询问。
“平安,母子平安。”顾夜宸简短回答,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林微和孩子们身上。
“恭喜先生!”韩深语气一振,随即迅速沉了下去,“但是……我们监控到,‘诺亚生命’的股价以及几个关联的离岸基金,在太太生产前后的半小时内,出现了极其异常的大额、同步资金流动。方向……是大量买入。而且,我们刚刚拦截到一段极其短暂、目标指向医院外围的加密信号传输,其内容经过初步破译,只有两个重复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