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宴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沐浴后清冽的水汽。
他换了深色的丝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肌肤。
头发半干，几缕碎发随意搭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平日的冷峻。
他没有立刻上床，而是走到沉书欣这一侧，俯身查看已经睡着的念安。
回傅家老宅后，沉书欣就有些离不开小念安了。
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傅程宴的指尖轻轻拂过女儿柔嫩的脸颊，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
沉书欣屏住呼吸，能闻到他身上载来的淡淡的香气，混合着一点沐浴露的清凉。
她假装已经睡着，闭着眼，睫毛却不受控制地轻颤。
傅程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
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沉，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线。
卧室内只馀一盏昏暗的夜灯，光线朦胧，将一切轮廓都柔和了。
沉书欣能清淅地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温热，以及那存在感极强的气息。
她维持着侧睡的姿势，一动不动，心跳却快得不象话。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沉书欣有些意外。
他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悄悄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他。
傅程宴睡得很沉，眉宇间平日里紧蹙的痕迹舒展开来，冷硬的线条在睡梦中变得柔和。
那双总是深邃锐利的眼眸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一只手随意搭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
沉书欣安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这段日子，他睡得好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他，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沉书欣以为，她要隔很久才能睡着。
然而，这一夜，或许是参加婚礼太疲惫，又或许是回到了曾经熟悉的环境，沉书欣竟也很快沉入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呼吸变得均匀之后，身侧的男人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傅程宴侧过头，静静凝视着女人纤细的背影。
她蜷缩着，象一只缺乏安全感的猫。
泼墨般的长发散在枕上，隐约露出白淅脆弱的脖颈。
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腔。
很安心。
自从车祸醒来后，他的睡眠一直很糟。
脑海里总是一片空茫的虚无，伴随着隐约的焦躁和不安，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可今晚，闻着她身上载来的淡淡馨香，听着她清浅的呼吸，那些盘踞不散的烦躁竟悄然褪去。
他几乎是闭上眼，就被前所未有的倦意和宁静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靠近了一些。
距离拉近，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气息更清淅了些。
傅程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味道能填补他记忆的空洞。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散在枕上的发丝，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顿住。
最终，他只是无声地收回手，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次，睡意来得更快，更沉。
第二天清晨，沉书欣是被念安细小的哼唧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眨了眨，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直到偏头，看到身侧男人沉睡的侧脸，记忆才瞬间回笼。
她和傅程宴同床共枕了一夜。
而且她睡得格外踏实。
念安的动静大了些，沉书欣连忙起身，小心地将女儿抱起来，轻拍着安抚，不想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傅程宴。
她抱着孩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
阳光通过纱帘洒进来。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不哭不闹。
一种静谧的暖意，悄悄漫上心头。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沉书欣回头，见傅程宴已经坐起身。
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眼神带着初醒的朦胧，头发有些凌乱，少了平日的凌厉，竟有几分难得的柔和。
“吵醒你了？”
沉书欣轻声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
傅程宴按了按太阳穴，看向她，目光在她和念安身上停留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他的声音因刚醒而有些低哑，“睡得还好吗？”
这话问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他的主动关心，让沉书欣感到意外。
沉书欣移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还好。”
傅程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低头看着念安。
小家伙似乎认出了他，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啊”的声音。
傅程宴伸出手指，念安立刻用小小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指尖。
那一瞬间，沉书欣看到男人冷峻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
他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沉书欣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早餐时，气氛比昨晚自然了许多。
傅老爷子看着一起下楼的两人，尤其是傅程宴明显比之前舒缓的神色，眼底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尚琉羽亲自给沉书欣盛粥，语气关切：“书欣，多喝点，你太瘦了。念安晚上闹不闹？要不晚上还是让育儿嫂带她吧。”
“不用了，妈，念安很乖。”沉书欣微笑回应。
傅程宴安静地用着早餐，偶尔会抬眼看向对面的沉书欣。
她低头喝粥时，颈项弯出优美的弧度，阳光落在她侧脸上，细腻的肌肤几乎透明。
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早晨。
甚至有些贪恋这份寻常的暖意。
饭后，傅程宴要去公司。
他起身时，目光掠过沉书欣，顿了顿，开口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沉书欣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抬眸看他：“约了云梨，她有些婚礼的后续事情要处理，我陪她去。”
傅程宴点了点头：“需要司机送吗？”
“嗯，已经准备好了。”
“好。”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餐厅。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沉书欣握着勺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就这样一直稀里糊涂的和他走下去？
沉书欣还是更想让以前那个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