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母女不知道的是,她们在河边用木棒捶烂丝绸裙子、搓坏香云纱旗袍的“壮举”,早就被洗衣的大婶们瞧了个正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飞遍了整个向阳村。
夏浅浅正坐在暖烘烘的炕头,小口喝着婆婆炖的鸡汤,陆铮在一旁给她剥橙子,二丫趴在她腿上,小声说:“妈妈,刚才我听见张奶奶说,村口来了两个笨阿姨,把新衣服都洗破啦!”
夏浅浅伸手在二丫脸蛋儿上一掐,指尖陷进软乎乎的肉里:“那家人都跟疯狗似的,见谁咬谁。你可得离她们远远的,听见没?”
“哼!我才不怕!”二丫梗着脖子道。
话音未落,门帘被掀开。大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糕走进来,她扫了二丫一眼,二丫立马老实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离那家人远远的还不成嘛!”
夏浅浅和陆铮在一旁憋笑。
第二天一早,夏浅浅去了赤脚医生那。
先前跟着医生给村民治病时,她觉得西药见效快,但眼下时局不稳,药材难运,再加之赤脚医生露的那一手让她突然动了念头。
要是能学会把脉,再认得几味草药,配点土方子,可比跑城里药房方便多了。
而且8号虽然败了,但3号的势力刚稳,谁知道还会发生点什么。
自己怀着身孕,多学门手艺傍身,总归是好的。
赤脚医生听夏浅浅说想学草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从药柜顶上翻出本泛黄的旧书:“你识字,想学就拿去看。”
他摆摆手,语气随意,“里头有图有方子,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夏浅浅接过书,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医生!”
趁着医生转身碾药的功夫,她悄悄将垫着稻草的竹篮往他脚边推了推,篮子里卧着十个圆滚滚的土鸡蛋,这可是相当金贵的东西。
“这是干啥?!”赤脚医生低头瞥见篮子,连忙把篮子往她那边推,“我教你是看你心细,可不敢收这个!”
“您就收下吧。”夏浅浅按住篮子,声音压得更低,“就当是我的拜师礼。”
医生见她如此上道,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行!算你有心!等会儿有人来抓药,你在旁边看着,帮我记方子。”
“哎!”夏浅浅听他这话,知道他是愿意教自己,连忙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抱了抱拳,俏皮地喊,“多谢师父!”
两人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夫!快看看她怎么了!”
她背着夏雯雯闯了进来,夏雯雯脸色惨白,新换的的确良衬衫沾了块粪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哪里还有半分城里小姐的模样。
“怎么回事?”赤脚医生连忙放下药碾子。
“还能咋回事?”妇女把夏雯雯放在长条凳上,喘得象头牛。
“让她去粪场捡粪,她蹲在那儿捏着鼻子挑挑拣拣,刚捡三块牛粪就晕过去了!”
领路的大婶扶着门框喘粗气,胸脯剧烈起伏,忍不住啐了口唾沫:“呸!啥也不是的玩意儿!捡几块粪就晕过去,要不是队长催得紧,老娘才懒得管你!”
赤脚医生捻着银针,手指在夏雯雯人中、内关穴上快速点刺。
她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小猫似的呻吟,刚睁开眼,就听见“粪”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又趴在凳腿边干呕起来。
这一吐,她的衣服又脏了,看上去比刚才晕倒时狼狈十倍。
赤脚医生皱着眉摆摆手:“浅浅,去拿瓶姜半夏止吐药来。”
夏浅浅刚从药柜取了药回来,夏雯雯瞥见她干净体面的样子,气得肺都要炸了。
凭什么她满身粪臭,夏浅浅却能穿得这么光鲜?
“夏浅浅!”她猛地撑起身子,死死攥着拳头,“谁要你的破药!拿走!”
夏浅浅早料到她会这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巧地侧身躲开她挥来的手。
夏浅浅指尖捏着药瓶,转身就走,语气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不要就算了。”
这里可没人惯着她大小姐脾气。
夏雯雯眼瞅着夏浅浅要把药收走,急得象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凳上弹起来,手指着夏浅浅的鼻子尖叫:“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嗓子眼里还带着干呕的嘶哑:“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抢走了你的一切,所以故意报复我?!”
夏浅浅见她不放弃任何一个抹黑自己的机会,转过身子直直地看着她。
“你怕是搞错了,你拼死抢去的那些破烂,”她顿了顿,眼神轻篾地象在看一只蝼蚁,“都是我不要的。”
“你!”夏雯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喷出一口血沫子,溅在的确良衬衫上。
她死死瞪着夏浅浅,眼里又恨又妒。
她竟然说不要?!
那些她拼死抢来的荣华富贵,她引以为傲的未婚夫和家人,在夏浅浅眼里,竟然成了不要的破烂?!
夏雯雯捂着胸口,心里疯狂地咒骂,突然打了个寒战,一个疯狂的念头窜进脑子里。
自己能带着前世记忆重生,凭什么夏浅浅不能?!
难怪!难怪每次她想给夏浅浅下绊子,都象踢到铁板!
难怪8号倒台时夏浅浅能全身而退,难怪陆铮能在3号手下讨到好前程!
她早就知道8号会败落?早就知道陆铮会发迹?甚至……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向阳村?!
“原来如此……”她攥紧拳头。
现在我也重生了!夏浅浅,你休想再得意!
夏雯雯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夏浅浅。
她一把抓过桌上的止吐药,用牙咬开包装,连水都顾不上喝,梗着脖子就把药片吞了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等着吧……”夏雯雯用袖子狠狠擦着嘴角的药沫,看得夏浅浅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夏雯雯抓药时的狠劲,吞药时的决绝,让她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夏浅浅皱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望着夏雯雯惨白却透着疯狂的脸,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夏雯雯好象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