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夏先生脸色骤变。
他怎么也没料到革委会的人竟去了乡下,这一下,陆铮这条路算是断了。
他狠狠掐灭烟头,烟蒂在烟灰缸里碾得稀烂,抬眼看向女儿:“雯雯,看来陆铮那边是指望不上了。爸爸这就派人去秦家,秦焰如今得8号看重,嫁给他,夏家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不!”夏雯雯眼底窜起一簇疯狂的火苗,“爸,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夏先生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烟盒边缘,女儿自从家道中落,心思越发深沉难测,他竟有些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夏雯雯突然说:“您不是说过,夏浅浅之前去省城见过8号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眼底迸出骇人的寒光:“咱们可以去举报她!就说她投靠了革委会!”
“既然得不到,就把她给毁掉!再说,举报有功,说不定还能在8号面前讨个好!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夏先生看着女儿眼底的狠厉,夏雯雯竟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可他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口号声,下了决心:事到如今,或许真的只能走险棋了。
“雯雯,既然决定动手,就得一击致命,绝不能给对手留任何翻身馀地!”夏先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一旦下定决心,便透着股狠辣决绝。
“咱们那批金条,不是被夏浅浅捐给革委会了么?”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件事,8号未必知道是夏浅浅所为——”
“爸爸!”夏雯雯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都带着兴奋地扭曲,“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要让夏浅浅那个贱人,把吃了咱们家的,连本带利,连骨头渣都给我吐出来!”
夏母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虽说夏浅浅狼心狗肺,可自己毕竟养了她十几年,多少有点情分在……
她尤豫着开口:“雯雯,怎么说她也曾是你姐姐,总归……总归留她条性命吧?”
“妈!您还在替她说话?!她偷走金条的时候,可曾想过给咱们夏家留条活路?留她性命?那我们夏家的损失谁来赔?我们受的屈辱谁来偿?”
夏先生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阿婉,我知道你心善。可眼下这世道,容不得咱们有半分妇人之仁。今日若放过她,他日咱们一家老小,还有雯雯的将来,又该怎么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我答应你,若她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让她入葬夏家墓园,也算全了往日情分。”
夏母知道一切再无转圜馀地。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悲鸣。
夏雯雯却象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先前的颓废绝望一扫而空,眼中闪铄着复仇的火焰和即将达成目的的兴奋。
她语速飞快地与父亲商议起具体细节……
当天下午,夏先生便带着夏雯雯赶往了南城指挥部。
听说夏浅浅竟把金条献给了革委会,而革委会的人又占领了向阳村,那人象嗅到了血腥的鲨鱼,三角眼里迸射出贪婪而兴奋的光——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在8号身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自从8号在省城成立指挥部,投奔者如过江之鲫,让他深感地位岌岌可危。正因如此,在南城他才如此拼命,迫切地想立下一份足以压过旁人的大功。
眼下,8号虽从首都运来了武器,可钱荒人紧的困境依旧。钱这东西,再多也填不满窟窿。这一箱金条,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及时雨!
更让他心头暗喜的是,8号似乎有意提拔陆铮进入内核队伍。可如今,他沾上了夏浅浅献金条这个“污点”,还拿什么跟自己争?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阵快意,转向夏先生说:“夏同志,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干!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我绝不会亏待自己人!”
说完之后,他便兴冲冲地去找8号汇报去了。
另一边,陆铮带着夏浅浅刚踏入南城地界,就被巷口突然冲出的人拦住。
“陆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陆铮攥紧了夏浅浅微凉的手,让她别怕。然后目光沉静地扫过对方腰间的配枪,开口道:“我接到8号同志的通知来南城汇报工作,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原计划借着革委会封锁村子的由头,拖几日再去见8号。可谁想8号竟有这般手段,直接绕过革委会的关卡,在城门口设了埋伏。
“做什么?”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就要去抓陆铮的骼膊,“陆同志还是先跟我们回指挥部,好好想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浅浅心猛地一沉。
她本是不放心陆铮独自来南城,再加之老黑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所以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出来采购物资,才谁料刚进城就撞上这阵仗。
陆铮怕夏浅浅被人误伤,没敢挣扎,冷着脸看向那伙人:“带路。”
南城指挥部原是间废弃的纺织厂,如今被改得敞亮气派——高窗透进的光斜斜落在水泥地上,映着墙上“抓革命、促生产”的猩红标语,空气里还残留着铁锈与机油的混合气味。
8号坐在临时搭起的办公桌后,指间夹着烟卷,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直到陆铮和夏浅浅被押到桌前,他才缓缓抬眼,那双锐利的眸子像鹰隼般扫过两人,猛地将烟蒂摁灭在搪瓷缸里:“陆铮,你还有脸来见我?”
夏浅浅心里一紧,以为是怪他们来得晚了,忙往前半步:“首长,您听我说!我们婚后本打算立刻去省城汇报,可还没动身,革委会就把村子封了,这事好多人能作证——”
“啪!”
8号突然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震得跳了跳,茶水溅出几滴。
他壑然起身,指着夏浅浅的鼻子厉声呵斥:“这里有你说话地份吗?”
夏浅浅被这声怒吼震得后退半步,陆铮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微侧着身将夏浅浅挡在身后。
“她一个女人家,没见过大场面,说话不妥当,您别跟她计较。有什么事,冲我来。”他声音不高,却不怒自威。
8号冷笑一声,绕到桌前,他先是上下打量陆铮,又把目光落在夏浅浅脸上,嘴角勾起一抹阴鸷。
“金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