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游站在角落,手指随着褚许这句话狠狠颤斗,夹的烟脱落砸在地面。
缓缓吐出烟圈,模糊腾升的雾遮住眼底的眸色。喉咙被烟草磨得有些哑:“小许,别乱说。”
“哥,我没有乱说。”
褚许抬脚上前,用鞋底碾过地上点燃的香烟,脸上是褚游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执着。“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我喜欢江榭。”
“褚许。”
褚游站直身,角落的光线昏暗,半边身体隐匿在阴影中,叫他本来就匪气的长相更加凝重。
被叫到的褚许原本被酒精催化的脑子清醒几分,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当面跟他哥出柜了。
话已经说出来,仗着年轻气盛一股脑开大的褚许没有退缩,瞳孔里闪着黑亮耀眼的光,再一次肯定道:
“哥,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话落。
褚游面上的神情依旧不变,单手插兜,冷静自持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就算你不同意……”
褚许挺直腰大跨一步上前,未说完的话哽咽在喉,不敢置信地猛抬头:“哥,你……”
这是接受他出柜的意思了?
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褚许此时此刻发现有些看不懂褚游,并不理解他之前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给江榭那枚耳钉,看向江榭的眼神,这一切都是他的捕风捉影的敌意吗?
思及此,褚许那根紧绷的弦本应该放松,剩下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
褚游叹气,如同每一位兄长那般拍上褚许肩膀,整张脸离开昏暗暴露在眼前:“小榭知道吗?”
“不知道。”
“你应该和他说而不是和我。”
一番对话下来,褚许喜上眉梢压根藏不住:“哥,你真的不反对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褚许嘴角兴奋地往上翘,
眼里的亮光几乎要灼伤褚游,下一瞬间又犹尤豫豫地开口:“那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江榭走太近,耳钉我自己可以送他。”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两人之间都能明白。
在褚许心里,他希望用耳钉这一特殊的物品替代成自己,用这种方式慢慢占据江榭身上的位置。
直到让江榭见到耳钉,第一时间就能想起褚许这个人。
褚许道:“我送江榭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这个。”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
那就是江榭戴耳钉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褚游搭在褚许肩膀的手微微收紧,随即故作自然地收回插回兜里,摸出新的烟点燃。
微弱的星火在烟头亮了又暗,朦胧的薄雾象一层不透明的纱将两人隔开,再次叫褚许看不清褚游的神情。
时间随着燃烧的香烟流逝,良久,褚游的声音才不轻不重地响起:
“小许,你是认为我是在模仿你送耳钉给江榭,还是在害怕我能做到的远比你更好。”
褚游抖抖了劣质的香烟,烟灰在空中洋洋洒洒地落到裤脚,有些落在对方那双板鞋。
他侧过头,野性的五官隐匿在烟雾里象蓄势待发的猛兽。
“你害怕了。”
“在我和你的选择之间,你输了。”
兄弟俩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火药味愈发浓烈。
褚许没有后退,眼睛的锐气更盛,抬起手碾过耳垂,和江榭同样的位置别着一枚耳钉,幽幽泛着暗色的冷光。
“我没输。”
微微抬起下颌,自信张扬地笑道:“那是我争来的。”
褚游叼着的烟蒂微微顿停,不自觉直起后背第一次审视这个弟弟。他没有接过话题,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
“你还年轻,分辨不出什么是爱。”
“哥,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褚许靠在墙边眉梢高抬,单条腿屈起后抵:“我想对江榭好,我想站在江榭身边,我想江榭一直幸福。”
哪怕青春期的他经常幻想和江榭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实中也只敢以朋友的名义接触。
褚许知道自己很天真。
等吧。
等江榭喜欢上男生,等江榭转头看到旁边的自己。
——
在雨花巷里,江榭的身后跟着自卑的小尾巴宁怵,身侧站着自信张扬的褚许。
天色微暗,暖黄的路灯吸引细小的蚊蝇,像团聚拢的雪点在萦绕起舞。灯光落在地上的两道影子。
此时,站在江榭身侧的是祁霍。
祁霍牵着江榭的小臂,抬脚缓慢地、一点一点地配合江榭的节奏。
“喝这么多,一点都看不出醉了。”
江榭忽然停下脚步。
路灯像朦胧的雪落在清隽的身形,黑色的发丝泛着柔和的金光,高挺的眉骨下形成暗色的阴影,唯独在鼻尖停留高光。
肩膀直阔并不纤细消瘦,充满力量感,将身上没有牌子的短袖撑得很有版型,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走秀。
祁霍凑近了些,借着朦胧的光稍微看清江榭的眼睛,被那张毫无遐疵的五官攻击地窒息一瞬。
“怎么了?”
江榭垂眸,冷淡的声线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让人分不出他已经醉了:“这里,我出现。”
“什么?”
祁霍没有听懂,却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江榭又认真慎重地重复一遍。
眼前的人是真实的,祁霍有一种对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出于潜意识抬手搂过肩膀。
宽厚的大手柄人圈到怀里,鼻尖涌入丝丝缕缕的啤酒味,以及隐藏在这之下那股冷香。
位置一点一点往后移动。
掌心传来的温热的体温,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蝴蝶骨。
祁霍视线停在因为喝醉泛着淡淡红的薄唇,随后顺着颀长冷白的脖颈往下移,目光回到最初引诱堕入深渊的位置。
为了出现那些人面前,祁霍特地换了身牌子上衣和昂贵的板鞋。
从繁华京城闻着味追来雨花巷的祁大少爷在江榭面前低垂着头,象一头被驯服的野兽站在狭窄老旧的巷子里。
他知道江榭听不到,也不记得。
“江榭,原来我早就把你不只是当作兄弟。”
那天他独自在院落里站了一夜,后知后觉的情感如同潮水淹没心脏。
祁霍埋进侧颈,闷闷的自言自语融入悄无人知的夜色:“我现在想明白了。”